帝王遷都臨安,迎來的卻是舉步維艱。
臨安本非南方重鎮,但因□□皇帝在臨安建有行宮,因此臨安被稱作“陪都”。長平帝南遷,為了保證中央集權,下意識地選擇了陪都作為都城。
長平帝南遷至臨安,臨安瞬間就從一個普普通通的城市成為江南的首屈一指的大都市,吳姓士族紛紛湧入臨安,想要在官場重新洗牌的時候分一杯羹。
矛盾出現得比越空蒙想的還要快。
首先是官職之爭。
越河血灑洛陽,尚書令加錄尚書事一職空缺。
當今之事,選舉誅賞,一由尚書。皇帝之有尚書,猶天下之有北鬥,拱北極之星,鬥為天之喉舌,尚書為皇帝喉舌。
如此職位,北來的僑姓士族不肯輕易放棄,江左的吳姓士族也虎視眈眈。
另有中書門下二省職位均被兩方拉鋸,人人誌在必得。
其次是士族之爭。
衣冠南渡,大半家業都被留在北方,來到江左必要重振家業。而一旦兼並土地、置辦家產,就勢必會觸動吳姓士族的利益。
僑姓士族對吳姓士族輕不得重不得,吳姓士族對僑姓士族逐不得留不得,兩方對峙均小心翼翼又難免敵視,氣氛緊張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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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翔越氏是百年世家,江南亦有分支。越空蒙所在鳳翔堂為長房,又是最為煊赫的一支,在越河在世的時候可謂鳳翔越氏的執牛耳者。
但如今越河逝世,越空蒙年歲尚幼又無建樹,鳳翔堂子息凋零,在家族內部不得不屈從於人。
鳳翔越氏在江南分支中最煊赫的是臨川堂,臨川堂更有越氏年歲最長、輩分最大的族老在世,故江南的越氏,實際上是臨川堂說了算。
越空蒙剛剛失去父親,在江南毫無根基,還需依仗家族。
南齊朝廷初立、百廢待興,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長平帝的身上,想看這位難逃的帝王究竟有沒有本事,值不值得效忠。
被翹首以盼的長平帝下的第一道旨意不在任何人的意料之內,卻又那麼符合情理:長平帝追贈越河為太宰,贈諡號“義”。
長平帝甚至鑾駕出宮,親自到了越府為越河送行。
越河的屍身留在了洛陽,落葉難歸根,越空蒙能做的,不過是給父親立下一座衣冠塚。
越河血灑洛陽為洛陽全城的百姓求得一線生機,此舉為義舉,真心值得人的敬重。無論是僑姓士族還是吳姓士族均在此刻拋棄所有的刻板執念,真心實意地為越河送行。
越空蒙為越河披麻戴孝,形容憔悴不堪。而柳風煙的狀態竟然比越空蒙還要糟糕。
柳風煙一身孝服,身姿羸弱,臉頰都消瘦地凹了下去,顴骨突出,眼底布滿血絲,沒有一點當初的風韻。
如今整個鳳翔堂隻剩下柳風煙、越空蒙、越空寒三人,算得上是門衰祚薄,一代忠臣後嗣淒涼終究讓人感歎。
池歸璨看著越空蒙憔悴的臉,心裡頓時不是滋味。但越空蒙忙於招待吊唁的人,他作為一國儲君,這時候反而不好和越空蒙說話。
好在世家大族同氣連枝不是說說,越河後人悲痛難言,越河的喪禮一應都是臨川堂的塚婦操持,越空蒙的堂兄堂弟等都前來越府招待賓客,臨川堂的族老年八十還親自前來坐鎮,越河死後的哀榮終究沒有半分減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