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很快無言分割好菜肴的歸屬，用著各自喜好的食物。

過了好一會，眾人吃得差不多時，斯特尼亞夫人率先打破無聲的屏障，充滿關切地問：“尤安，你在公學感覺如何？有沒有不適應？”

“還好。”尤安切著盤內的肉排，動作優雅，“沒有麻煩，沒有不適應，大家都很友善。”

“那你請假回來，又是為了什麼？”終於忍不住好奇的瑪麗身體向前傾了點，試圖靠近來問他。

尤安切割的動作停頓片刻，眼瞼微微向下。

“一個人。”他說，“我在等待一個人，好從他口中得到份對我而言很重要的回答，僅此而已。”

瑪麗若有所思。

晚餐吃得食不知味，大家都沒找到應對全家最小的孩子的方法——在他們眼中，尤安這段時間變得陌生起來。

餐後尤安告彆其他人，在管家帶領下，穿過長長的、擺有風景畫的走廊，到了屬於他的臥室。

裡邊被提前整理過，是乾淨的。

打開門，月光從縫隙中灑落，時間不早了。

他拿著管家遞給的燭台，驅散一片黑暗。

厚重的窗簾被拉開，更多微弱的光湧入。

尤安不懂老斯特尼亞的想法，各色擺設填補了部分空間，忽略掉它們沒有“沉澱”的事實，確實很有老式城市貴族的風格。

淺綠色的壁紙，帶有牆架，上邊擺有裝飾用的小雕像，以及裝著物品的籃子；角落放著像是鬆柏的植物，桌麵不止存在墨水瓶與羽毛筆，還有一束裝在骨瓷花瓶內的花。

他坐到床旁，把燭台隨手放在床頭櫃上，從衣袋中取出帶著體溫的，樣式精美的懷表。

尤安用手帕擦拭著懷表。它的外殼有部分磨損，雕刻的花紋依然清晰可見；打開查看，表盤完好，隻是內部的指針不動了。

這是他過去用賺到的第一筆錢買的物品，自然存在非同一般的含義。

更何況，這塊懷表令尤安和他相遇。

青年換好睡袍，拉起被子，躺在床上，回憶著公學內的點滴，還有對方初遇時昂著頭，眼神慌亂，細微的想法根本無法掩蓋，卻故作鎮定的模樣，不自覺笑了起來。

希望那位倒黴的伯爵不會是他所想的……否則驚喜大概會變為驚嚇。

尤安陷入沉沉的睡夢之中。

另一頭，已經開幕的戲劇仍在延續，作為女主角的喬娜正和父親煩惱著醉酒後說出的嫁妝數目。

“我的女兒，很抱歉，或許你的婚事得延後了。”

父親的話語中充斥著苦澀，“喝酒誤事，否則我怎會狂妄說你嫁妝有500鎊。是父親沒用，不如老斯特尼亞。就算賣了我們全家，再努力個五六年，都指不定都沒法湊到這個數。”

喬娜安慰他：“父親，這不是你的錯。母親早早離開我們，是你不願續娶，獨自一人辛苦撫養我長大，現在又擔憂我的出嫁，出這種事，是我們都沒想到的。”

可憐的商人抓著頭發，搖搖頭，煩悶的歎著氣。

商人之女想著流言，決定暫時不管誰接近她，在湊足金鎊之前，她絕不會與旁人談婚論嫁——除非去到一個人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哪怕在未來，她可能成為個嫁不出去的老女人。

說起老斯特尼亞，喬娜不禁想起他們家在林頓聞名的尤安，又想起去商店買東西，結果在貨架處意外碰到的英俊男子，心想瞧著他們的衣著打扮，或許是不錯的結婚對象。

“喬娜，給我煮點東西吧。”父親突然說，“我太餓啦，晚餐沒來得及吃多少，還得麻煩你。”

漫無邊際的想法被現實的無奈取代，少女應了聲，走進廚房，打開櫥櫃，打算做鍋燉湯，卻發現家裡的鹽隻剩下一點點。

要去買鹽，對了，還有一些熏肉。

喬娜想，不知道她會不會和那位英俊的，臨時住在這的約翰先生，於商店再次碰麵呢？

不過就算遇見又怎樣？她和他注定不會有彆的交集。

少女歎了口氣，拉起衣袖，開始煮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