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張崇陽一手抓著軟梯,一手摁下拐杖上啟動攻擊的開關。巨鳥雙翅上的鋼鐵羽毛化作利劍,無差彆刺向地麵,來不及撤離的人頃刻間成了羽劍下的亡魂。張崇陽冷漠地看著四下奔逃的眾人,他自己都要死了,哪裡還能顧及其他人的生死。
梅念真在徐清的掩護下躲進了照玉打開的半球鋼罩,楊若琅、小朝、徐瓊以及阿雪都在這裡,他們冒著羽劍陸續把外麵活著的人拉進來。
巨鳥的羽毛越來越少,逐漸支撐不起龐大的身體。張崇陽瘋狂敲擊關閉開關,可巨鳥的攻擊還在繼續。這隻金屬鳥本就是個半成品,他無力掌控這樣的失控局麵。巨鳥帶火的眼睛閃了兩下,終於滅了,它嘶啞地叫完最後一聲,然後雙臂垂落,擦著藏書閣,墜向山崖。
藏書閣的破磚爛瓦砸在鋼罩上,發出巨響。梅念真被一雙冰冷的手護住耳朵,令她不再在尖銳的刮蹭聲中頭皮發麻。
許久後,照玉收起鋼罩。藏書閣塌了一邊,原本白茫茫的雪地變得猩紅,上麵躺了不少死人,烏鴉爭先恐後地啄食這些屍身。梅念真愣愣地看著這一切,一人跑到她麵前,怒道:“我聽到了,我聽到張崇陽那老家夥說什麼了,你是陳瑞雲的弟子,你為了救一個該死之人害死了這麼多人!”他指著那些死掉的人,質問道,“他們做錯了什麼?”
他們做錯了什麼?
梅念真在心裡重複。
他們要殺她的師父,她應該果斷一點,就像殺掉紅扇那樣……可他們沒有殺,她不該殺他們……不,她根本沒想殺他們!
梅念真抱頭,痛哭出聲:“我根本沒想殺他們!”
…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客棧的。
梅念真抱著膝蓋坐在床頭,問:“我睡了多久?”
“兩天,”徐清看著她的側臉,“前輩醒了,她有話要對你說。”
梅念真呆看著足尖,沒有說話。
徐清幾度張口,終於說出事實:“……她經脈俱碎,恐時日無多。”
梅念真抬頭,原本清亮的雙眼在朝夕之間光芒散儘。
在出房門前,徐清聽到她說:“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你應該跟阿雪一起回到斂輝閣。”
一朵紅梅落在腳邊,徐清在這陣風裡站了半晌。
聽到屋外的腳步聲,陳瑞雲費力地起身靠著床頭。
“念真啊,”陳瑞雲太息般地說,“進來吧,彆站在外邊了。”
梅念真推門進來,陳瑞雲看見她憔悴的臉,心裡一片刺痛。
“隱月宮的事徐清都跟我說了。”陳瑞雲溫柔地看著她,“他是個好孩子,能照顧好你……”
“師父對不起……”梅念真埋頭痛哭,“我不該忤逆你,不該去研究那些歪門邪道!”
她的雙肩因痛哭而聳動,陳瑞雲摸著她的發頂,等梅念真哭累了,她才說:“這是孽債,往後要還的。”
梅念真抽出帕子擦淚。
“這不是你的債,是我的債。”陳瑞雲說,“是我欠你爹娘的債。”
這是陳瑞雲第一次提起她的爹娘。梅念真思緒飛轉,想到石台下張崇陽那句話。
“你的爹娘是武器宗師賀昶與成朝霜。”陳瑞雲垂下眼眸,“張崇陽有些話說的不錯,賀昶大宴賓客那晚,我的確毒殺了成朝霜。”
此話如同一道炸雷,劈得梅念真顫抖不已。
陳瑞雲抹了把臉,哽咽道:“你娘她早年習武落下病根,找了我為她看病,漸漸地,我與你娘就成了好友。那時我恃才傲物,不願照本宣科,非得按照自己的方法來替她診治。起初病情確實得到了好轉,可到後麵……後麵朝霜的病情急轉直下,我沒有辦法,隻好給她加大劑量……”
“師父,我求求你……不要說了,”梅念真抓住她的手,哀求道,“我們回回春穀吧,再也不要出來了……”
陳瑞雲忽然反握住梅念真的手,急聲道:“可我沒有打傷張崇陽!他要陷害我,他看到朝霜死在我手上,他威脅我,要是我不幫他拿到《萬兵之器》,他就要把我毒死朝霜的事公之於眾!他要毀掉我‘妙手俠醫’的名聲!”她嗚咽道,“我害死了朝霜姐姐,我對不起她,我對不起你,可我不是故意的!我該怎麼辦……”
突然她劇烈咳嗽,梅念真抱住陳瑞雲,替她順氣。
陳瑞雲原本淩厲的雙眼變得木然,她說:“……我到死也沒能還清這筆債,我查了當年鐵甲戰車爆炸之事,除江湖人涉及在內外,還有朝廷的人插手此事。要是你想為你爹娘報仇,張崇陽是一定要殺的。我本不想在此時告訴你這些,可是我要死了,我怕來不及了……念真啊,我對不起你。”
…
梅念真渾渾噩噩地回了房。最近發生了太多事,這些事像蟲子一樣密密麻麻地擠在她的腦袋裡,不停地啃食。
“你一天沒用飯了,”徐清一邊把飯菜端出來,一邊看她,“你還有事沒做完,不能倒下。”
徐清長歎一口氣,走到床前,握住她冰涼的手。他把臉埋在梅念真掌間:“我仔細回想了一下那天發生的所有事,發現許多可疑之處。”
她的手指動了動。
“賀昶夫婦身為武器宗師,尚且不能造出能飛天的東西,”徐清把梅念真的手捂熱了才抬頭,“所以在沒有《萬兵之器》的情況下,張崇陽根本不能造出金屬鳥。”
梅念真轉動眼珠,看著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