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瑞雲躺在榻上,靜靜地看著窗外,她的目光隨著紅梅輾轉,想到那場臘月的雪。
那年冬天她受邀來到江州為成朝霜治病,見到了令她此生難忘的男人。賀昶迎風立在簷下,他抬頭看著江邊落日,紅日霞光映在他如玉的麵龐上。他沉思著,連肩上落了雪都不知道。
陳瑞雲與成朝霜相交為友,又怎會不帶私心?
為了日日能見到賀昶,她擅自留在江州鏢局;為了討得賀昶歡心,她決定治好成朝霜。可賀昶是個深情的人,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即使成朝霜病死,賀昶也絕不會續娶。或許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會越陷越深。
她是個自私的人。
毒殺成朝霜不是她的本意,賀昶也沒有怪過她,但她不敢告訴梅念真真相,她也不敢教她武功,她害怕梅念真知道真相後會操戈反擊。她更不願讓世人知道她陳瑞雲浪得虛名,根本不是什麼“妙手俠醫”。
她曾教梅念真不要沉湎於過去,可她這一生又何嘗不是在走回頭路?
夜涼如水,陳瑞雲四肢百骸如被鈍刀磨砍,她合上眸,此刻竟享受著這皮肉之下的疼痛。
寂寂雪夜,雲銷月明。
梅念真與徐清到時,陳瑞雲已死去多時,她麵朝窗外的紅梅,麵容恬靜。
桌上還留著兩封信,一封給梅念真的,一封給陳寶慧的。前者雲:
我徒梅念真閱悉:
自你離穀,我經過深思熟慮後去了落珮堂,發覺池百瑛身體已有好轉,你的療法對他有效,我也意識到以毒攻毒之法不可同日而語。當初我試圖以毒挽救朝霜性命,最終卻害了她,但你與我不同,你膽大心細,比我有魄力,效行此法定能讓他恢複為正常人。隻是他那雙腿傷勢頗重,怕是再難痊愈。
十七年前,張崇陽撞破我誤殺成朝霜,威脅我要將此事公之於眾,毀掉我“妙手俠醫”的名聲。我迫於無奈幫他奪取《萬兵之器》,可等見到賀昶時我改變了想法,我不願為張崇陽做此等傷天害理之事。賀大哥把他與朝霜的畢生心血以及他們唯一的孩子交給我,讓我帶著你遠走高飛。據我所知,張崇陽的斷腿之所以每逢濕冷會潰爛,是因為他中了你爹的冰火掌。很多人以為賀大哥研武是為了方便自己,其實他是為了鏢局。
我與你說這些不是要你為我洗清冤屈,而是要為你爹娘沉冤昭雪。你爹娘為研武付出了多少心血我是看在眼裡的,可江湖上仍謠傳他們是自作自受,死在自己造的鐵甲戰車下。據我這些年的調查來看,事實並非如此。除朝廷人涉及在內外,江州鏢局內還出了叛徒,他們裡應外合,放了那場大火,並趁亂盜走《萬兵之器》上卷。
大火是鐵甲戰車失控引起的,但你爹娘行事謹慎,絕不會使用無法掌控的武器。那次賀昶不得不使用鐵甲戰車,說明遇到了十分棘手的麻煩,而戰車在關鍵時候失控,不能排除有人背後做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