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徐清叩響木門時,梅念真三人正好在院子裡忙活。他們剪落了一地的枝葉,那些草木變得更加賞心悅目了。
文野搬好竹椅,幾人在石桌上喝餞彆酒。
“徐少俠昨日去了何處?”文野給每個人滿上酒,到梅念真麵前時他戲謔地看了眼她,“我看梅姑娘很是擔心,都等到了半夜。”
梅念真氣定神閒地夾菜,不為所動。
“昨日我見到了楊若琅,心下覺得蹊蹺,不由得便追了上去。”徐清道。
“楊若琅?”池百瑛大病未愈,還不能喝酒,他麵前放著隻茶杯,“是那個身著白衣、手搖折扇的公子嗎?”
徐清頷首:“你說他是公子,倒還真有幾分貴公子的模樣。”
文野放下酒壺,道:“他雖身著素袍,但他手上的那柄折扇可不是俗物。”
梅念真想起初到交趾時,楊若琅曾用折扇替她擋過龍鳴銃的彈珠。她放下筷子,問道:“莫非文叔知道這柄折扇的來曆?”
“何止是知道,”文野飲了好幾杯酒,兩頰有些泛紅,“它和落珮堂還頗有淵源呢。折扇扇麵與扇骨是由天下最堅硬的玄鐵製成,玄鐵是稀罕物,擁有者少之又少。很久之前落珮堂曾有一塊,但是在動亂中丟失了。時隔多年,沒想到竟在這毛頭小子身上見到了。”
“他表兄是生意人,能夠每年四處走商,說明他家大業大。至少他母家如此。”梅念真手肘支在桌上,指尖把玩著小辮兒,“他能夠買得起一柄玄鐵製成的扇子,我覺得這沒什麼稀奇的。”
池百瑛不解地問:“他與你們不是朋友麼,怎麼沒與你們說過他的家世?又或者……”他看著梅念真和徐清,“你們可曾見過他的表兄?”
兩人麵麵相覷,他們都沒見過。
池百瑛這番話徹底點醒了兩人。自從與楊若琅在虔城滿月樓萍水相逢後,他從未提起過除他表兄以外的人。
他輕功不凡,可大家不約而同地把他當作一個橫衝直撞的毛頭小子。
楊若琅總是遊離在外,但每一件事似乎都離不開他。從落珮堂到隱月宮,他仿佛一直處在漩渦中。
或許更早,早在滿月樓之前,他就已經陷入局中。
梅念真不禁毛骨悚然。
“他的身份很值得琢磨。”梅念真玩味地轉著酒杯,“日後得找個機會查清楚。”
文野道:“小瑛從出生起就沒有離開過交趾,算算日子,都快十六年了。今日過後我打算帶他出去見見世麵。”他對梅念真兩人笑笑,“反正我們與落珮堂的事也告一段落了。”
梅念真遲疑著開口:“池百瑛不是不願走麼……”
“其實昨日梅姑娘提議我離開交趾時,我就有所動搖了,”池百瑛蒼白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我想通了,與其呆在這裡睹物傷懷,不妨出去遊山玩水。”他撈起大袖,把倒滿酒的杯子推到徐清麵前,“不知二位有何打算?”
徐清點頭致謝:“我已經將近大半年未回斂輝閣,閣主那邊不好交代。所以我必須先回一趟斂輝閣。”
“師父走之前留了點東西給我,我得把她的遺物帶回去。”再談起曩昔之事時,梅念真臉上不再浮現悲慟,“況且我身負血仇,張崇陽至今又下落不明,我不能給他喘息的機會,必須早日找到他。”
池百瑛挑眉,意味深長地說:“既然你們早就商量好了,那就祝願二位此去一帆風順。”
“離彆匆匆,相逢有時。”文野舉起杯,“來,敬恩仇,敬明天!”
…
初春悄然至,冰霜漸消融。
靶場上,一隻飛蟲煽動翅膀,正要落在靶上,豈料一支箭破風而來。它奮力扇動翅膀,試圖躲過這致命一擊。
紅尾箭釘入移動靶上,尾部猶自顫抖。飛蟲剛要鬆口氣,誰知另一支箭追尾而來,叫它防不勝防。
萬天雪搭上第三支箭,瞄準飛蟲。她站得筆直,晨風襲來,紅絛飄揚。
咻——
紅尾箭落空了。
萬天雪跨過草叢,撿起箭,鬱悶地丟回箭筒裡。
“阿雪,”萬天雪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阿雪!”
萬天雪把弓斜挎在背上,回頭道:“娘,怎麼了?”
“彆練了,咱該回家了,”陸霞英雙手交疊,迎著萬天雪,臉上帶著笑,“你還記得前幾天清兒的來信麼?算來他今日就能到了!”
萬天雪踏出草叢,道:“他要回來,娘你激動什麼?”
“能不激動麼?”陸霞英道,“他都大半年沒回一趟了。都怨你爹,乾嘛讓他辦這種費時費力的事兒?”
“……娘你不會還想著我倆的婚約吧,”萬天雪抱著陸霞英的手臂,往萬家莊走,“我與他隻是兄妹,你和爹就不要瞎操心了。”
“你這孩子,”陸霞英輕輕拍了下萬天雪的手,“還不相信你爹的眼光?我看那孩子哪哪都好,人長得高,臉也俊,還重情重義,你有什麼不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