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揪起店家衣襟,想要發作,被一邊大臂上紋著蛇的人攔下了。那人對掌櫃的說:“一壺燒酒,兩斤牛肉。”
店家舉起手連連稱是。為首的見他識相,便放開了他,還替他把衣襟拍齊整。店家哪敢讓他服侍,驚慌失措地掙開他後,連忙撒丫子跑回前台。
為首的指著店家,笑嘻嘻地對紋著蛇的男人道:“給他嚇的!”
紋著蛇的男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沒理他,隻自顧自地閉目冥想。
他倆關係不好。
這是兩人給梅念真的第一感受。她打量起那個孩子,他生得細皮嫩肉,從進門到坐下,一句話都沒講,也不敢亂看。
除這三人外,其餘的大多數人都跟梅念真一樣,默默地坐在一邊,不想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然而事與願違。
一個戴著銀色麵具的男子嫻熟地在梅念真身邊坐下,問道:“小兄弟,這座兒可有人?”
那男子身著花青色袍子。他說話聲不大,但在闃靜的酒館內,仍能蓋過酒碗和筷子的磕碰聲。已經有幾個人轉過這邊,就連那個紋著蛇的男人都睜開了眼,目不轉睛地看著梅念真。
梅念真麵無表情地看了眼旁邊空無一人的桌子,心想坐都坐下了,怎麼著也沒有趕人的道理。她禮貌地說:“沒有。”
好在男子沒有繼續要和梅念真搭話的意思。
臨近子時時,已經走了不少人,梅念真猜想那些走了的人,可能隻是來用飯的。她環顧四周,留下的幾批人分彆是戴鬼頭麵具的三人、跟她同桌的男人、兩個書生模樣的,以及一個光著半個膀子的瘦猴。
兩個夥計上來點燃入梯口的琉璃盞。旋踵間,琉璃盞火光搖曳,整個酒館內部跳動起詭譎的黑影,詭異的氣氛由此蔓延開來。
就在這時,又有兩個男人進來。打頭的那人穿著絳紫長袍,梅念真即刻意識到他非富即貴。但她卻沒將此人放在眼裡,更叫她倒吸一口氣的,是緊跟其後的仆從。
那名仆從沒帶任何武器,看不出門路。甫一進門,他就沒發出任何聲音,莫說跨門時的落腳聲,就連衣料的簌簌聲都沒有。內力深厚到這種地步,在現今的江湖上,怕是少有人能敵。
一主一從臉上蓋著張慘白的麵具,隻露出雙眼睛。這兩人的動靜引來不少人側目,在場有幾人被嚇到,不敢噤聲;有些見過大場麵的,也不過遠遠看一眼便移開目光。
“喂,”麵前戴銀色麵具的男子用指尖點了兩下桌子,“那仆人來曆你知道麼?”
梅念真搖頭。
男子勾了勾手指,梅念真湊過去,隻聽他道:“那倆人是宮裡出來的。”
梅念真一驚,男子在唇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她正要說話,被台上的鑼聲打斷。
店家敲完鑼,把手上的鑼鼓交給旁邊打下手的。他斂衽道:“溢香酒館今晚的拍賣會正式開啟!”
梅念真傾過身,問:“閣下從何得知,他們是從宮裡來的?”
“看到那仆人的拇指了麼?”男子把手攏在唇邊,眼裡是好奇的打量,“那個扳指名是極特殊的,普天之下,隻有一人有。”
梅念真當真觀察起那扳指來。隻見那扳指通體黑色,透過琉璃罩的光芒,才能隱隱約約瞧見點濃鬱的紅色來。
“他就是當今聖上身邊的曹亥,曹公公。”那男子道,“放眼天下,恐怕隻有傳說中的絕念大師才能與他一決高下!”
這是在跟聖上作對!
梅念真覺得這淌水越來越黑。曹公公絲毫不掩飾自己宮裡人的身份,不就是在警告江湖人彆跟皇上作對麼?要是再不尋回《萬兵之器》上卷,隻怕皇上以後就不是花錢買回來那麼簡單。梅念真暗自打算著,絲毫沒注意到麵前男子異樣的目光。
“第一件,”店家道,“紅木杖!”
說罷,兩個光著上身的漢子抬上一個兵器架,上麵放著一根紅木拐杖。正是張崇陽那根紅木杖!
紅木杖用橄欖油擦得油光發亮,上麵的紋路清晰可見。
此物一出,台下竊竊私語不斷。
當時張崇陽以一根普通的包金拐杖,召來一隻能乘風飛翔的金屬鳥,可想而知這根拐杖會有多麼炙手可熱。
直至今日,梅念真仍沒有參透這根拐杖的玄機,不知它是如何遠距離操控那種龐然大物。
那兩書生中較瘦的一人按捺不住,先叫了價:“一百兩!”
光半拉膀子的瘦猴作異族人打扮,他輕蔑地笑了聲,道:“這可是能召大鳥的拐棍,一百兩能買到麼?我出一百五十兩!”
戴鬼頭麵具的三人似乎意不在此,就連虎頭虎腦的為首壯漢,全程都在悶頭喝酒。梅念真目光流轉,發覺隻有兩批人對這根拐杖感興趣,不禁惴惴不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