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頷首：“那家人裡的男人便是義士之一。我離開後不久官府來抓人，他們拒捕，因此舉家進了監獄，再也沒有出來。”

後來他為每名義士立了墳，還找到丹陽太守，讓他在每名義士墳前磕了頭，最後用他的血祭奠了這些俠肝義膽的勇士。

聽畢，梅念真久久沒有說話。

“不談這些陳年舊事了，”徐清站直，“你身上的傷怎麼回事？”

於是梅念真把溢香酒樓的事儘數說與他聽了：從拍賣會到小朝的死，從楊若琅的真實身份到窄縫死裡逃生。

說完這些後，梅念真問：“徐大哥又是如何到的丹陽？”

徐清道：“三言兩語難以說清。外麵怪涼的，我們進屋說吧。”

梅念真點頭，隨他進了屋。

裡邊置著一套腐朽嚴重的桌椅，好在還有一張長凳能用。

梅念真便與徐清坐在長凳上，聽他講來丹陽之前的事。

原來在徐清收到梅念真書信的前兩天，萬家莊就在準備迎接碎空峰掌門一事，說是三天後碎空峰掌門莫無己會光臨。

如此大的排場，迎接的必然是當今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莫無己非但不是，還是個不問世事的閒雲野鶴，他不是出家之人，但比世上任何一個和尚還要超然物外。

雖名號不為後輩所知，但他的一手“碎空劍”則是眾人皆知。二十年前，他還是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曾與青螺觀的長風道長切磋過一次。

傳說中他們大戰了三天三夜，不分勝負，最後以“肚子餓了”為由罷戰息戈。從此莫無己的“碎空劍”與長風道長的“無根無為劍”便名震一時。

聽到此處，梅念真滿心疑惑：“這閒雲野鶴的仙人緣何此時突然出山？”

“極有可能是為了拖住我，”徐清道，“你且聽我細細道來。”

在徐清看來，萬隨化很是珍視莫無己的到來，因此他囑咐徐清與萬天雪期間不要離開萬家莊，以便隨時恭候莫無己的大駕光臨。若能得他的指點，徐清與萬天雪的武功突飛猛進也說不定。

起初徐清對此事深信不疑，直到萬家莊不僅換了好些仆從，還添了不少人，加之新來的這批人雙目瑩瑩，步伐穩健，一看就是練家子，他才開始有所懷疑。

大一點的莊子配備武仆本就不是什麼稀奇事兒，奇就奇在萬隨化是個念舊的人，不喜歡用毛手毛腳的新人。

與此同時，徐清注意到不管白天晚上，房梁頂上都會有動靜。有些動作輕點兒的像飛鳥歇腳，動靜大點的就像有人在上邊行走。

這天夜裡徐清正準備上床睡覺，忽聽得翅膀拍打之聲，他急忙跑到窗邊，見是那隻青黃羽的鳥兒回來了。

看畢書信後，他忽然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測，想到此，頓時冷汗涔涔。他連忙披衣出門，在後院的柴房裡蹲至子時，果然看到了房梁頂上的“東西”。

梅念真奇道：“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徐清回想片刻，道：“它既不是鳥，也不像人。渾身黑黢黢的，頭頂兩個東西，像耳又像角。跳躍攀爬的動作十分僵硬，就連直立行走看起來也很彆扭。準確來說，它像個蹣跚學步的大人。”

梅念真道：“那倒真是奇了。”

短短兩三天內，萬家莊發生了這麼多不可思議之事，徐清意識到萬隨化不可能不知。於是他打定主意，趁著那“人”背身遠去之際，一路行至門口。

這批新來的門子不愧是練家子，到子時了仍然精神抖擻。他又等了好些時候，終於等到門子換班，這才得以溜出去。

不幸的是，徐清到溢香酒樓時拍賣會已經結束，問了掌櫃的才知道梅念真往城西去了。於是他一路向西，看到了高處白影飄飛，知是楊若琅，本想叫他等一等，忽又念起他在交趾時行為怪異，隻得作罷。

梅念真感慨道：“還好你來得及時，否則今夜我的小命就要交代在這了。”

徐清看著她的脖頸，不悅道：“你脖子上的傷誰弄的？”

由於這傷不致命，梅念真沒放在心上，是以沒有提起。

梅念真摸了摸頸側，笑道：“小傷，不礙事的。”

徐清拿出瓶藥，細細為她抹了：“小傷也不能掉以輕心。話說這曹公公到底是幫太子還是楊若琅？”

梅念真搖頭道：“我也看不穿他，也許他誰也不幫吧。”複又見他嗬欠連連，便搶過他手中的瓶子，道：“我自己來罷，趁天未大亮，你先眯一會兒。”

徐清頷首，叮囑幾句便趴在桌上，嘴裡還念念有詞，隻是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挨不住困意，閉眼睡著了。梅念真替他拉好衣袍，也趴在桌上，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腦子裡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