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水千結生來就對人類的情緒有著驚人的敏感性。
她的共感能力很強,如果說她是一杯乾乾淨淨的純水,那周圍人的情緒就像各種顏色的試劑一樣倒入這杯水中,將它混合成各種顏色,再被速水千結像傾瀉廢料一樣排出,恢複原有的純淨。
這個過程絕對說不上美好,是以速水千結的脾氣也說不上好,她其實很容易急躁,但展現在世人麵前的,卻是一種慢悠悠的姿態。即使她說話很不留情麵,也沒有人覺得她暴躁,頂多認為她傲慢。
那是被各種血淋淋的幻聽幻視打磨後的鈍感,她與世界隔著一層厚厚屏障,她在屏障這頭嘶吼尖叫,屏障對麵卻隻能聽見以下輕微的聲響。那些歇斯底裡被湮滅在沉重的軀殼中,無人得見她受難的靈魂。
當速水千結翻看這份檔案時,連環殺手的形象被逐步構建,她自己也陷入同樣的心境之中。
遲鈍的身體讓她的異樣不被察覺,等她深吸一口氣,終於從那泥潭中抽離時,她又以那種慢悠悠的語調,篤定地陳列出自己的結論。
“男性,22-30歲,受過高等教育,自尊心強,平時的職業受人尊敬,表現在外的性格應該比較溫和好說話。家庭離異,幼年遭遇女性親屬的家暴或者猥褻,對女性有仇恨心理。他的技術在逐漸成熟,但一直很謹慎,會提前關注受害者行程,找到好下手的機會。他還會接著犯案·········”
“不管看多少次都覺得很厲害,就像親眼目睹了對方一樣。”
本應該在廚房好好做飯的家夥探出一隻腦袋,身上還穿著一件可笑的少女粉小心心蕾絲圍裙,那是他上次采購食材的贈品,被帶到速水千結這棟以灰白色彩為主的簡約住宅,像一支森林中的大紅燈籠那樣突兀。
鬆田陣平開了那罐烏龍茶,像回到自己家一樣仰躺在速水千結的沙發上,“畢竟這家夥就隻有腦子能用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連被捆好的罪犯都製不住,隻能眼睜睜看著對方逃跑的。”
“我說,速水老師,您真不考慮去鍛煉一□□能?我很擔心你會不會在觀察犯罪現場的時候被凶器絆倒。”
他的語氣中帶著做作的恭敬,內容卻是一點不留情。
速水千結得出了結論後就又讓諸伏景光頂了她的殼子,她自己又悠哉悠哉地去欣賞這個正常的世界了。
還沒徹底適應這具女性的身體,諸伏景光一來就聽見了自己同期毒舌中夾帶著關懷的話。
但速水小姐並未對鬆田陣平的話作出回應,諸伏景光在心裡問她的時候,她作出了“說什麼?沒聽到,不知道”的至屑發言。
不想讓昔日的同期下麵子,諸伏景光猶豫了一下,自己替速水千結回答了。
“最近是有在考慮這件事情,因為很多時候頭腦好用並不能解決一切問題。”
他這話一出,身邊兩人頓時就炸毛。
【搞什麼啊,我就是那種西幻戰鬥遊戲裡麵的超強法係,隻要不斷藍一直遠程輸出就好,誰跟法係玩近戰啊?我絕對不會去鍛煉的!】這是腦中狂吼的速水千結。
“哇,速水老師您腦子終於開竅了,居然想要活動活動您那長期家裡蹲的四肢了嗎?我想我很樂意作為一名警察對需要幫助的公民伸出援手。”這是接著嘴毒的鬆田陣平。
鬆田他還是這麼有活力。
諸伏景光偷偷笑了笑,然後在心裡安撫那位炸毛的小姐,防止對方忍不住搶麥頂著惡心的幻覺和同期對罵。
“公民需不需要幫助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要是再不好好記錄小千結的結論,你今天就沒有飯吃。”掌管吃飯大權的廚師如是說。
雖然萩原研二不是那種廚藝特彆好的類型,但和另外兩人相比,他做的飯至少能吃。於是鬆田陣平偃旗息鼓,頂著彆人殼子聊天的諸伏景光也稍稍鬆了一口氣。
飯後,兩位警官帶著文件離開,諸伏景光終於得空和速水千結好好聊聊。
“速水小姐,你和剛剛那兩位關係好像很不錯?”
【不止是我,你也一樣不是嗎?你認識他們吧。】
諸伏景光竭力控製住自己臉上的表情,“怎麼會呢,今天第一次見,隻是覺得兩位警官人很好。”
空中似乎傳來女性的輕笑。
速水千結沒有告訴他,她強大的共情能力正向她透露著幽靈先生的一切情緒,震驚中夾雜著一絲恐慌,難道他真正的身份被人知道認識這兩位警官是很麻煩的事?
不樂意說就不說,反正就算她不想知道,真相也會主動找上她。
“剛才就想問了,速水小姐是有胃病嗎?”
儘管萩原研二做的都是一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諸伏景光也沒有吃多少,胃部持續傳來的飽脹感和拉扯感總讓他懷疑這具身體是否之前已經用過餐。但據他觀察,冰箱和垃圾桶都空空蕩蕩,廚房在萩原研二來之前也沒有使用的痕跡,速水千結不出門的性格也不像是會為早餐出門的樣子。
內臟神經帶來的疼痛很容易引發心情的不愉快,諸伏景光接受過忍耐力培訓,倒不太影響他正常交流。
【我不吃飯也不會死的,脹得難受的話就去衛生間吐。】
對於她來說,催吐好像是件很正常的事情?還有什麼叫不吃飯也不會死?
“不可以這樣啊,速水小姐既然是一個人生活就應該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