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懷宇見到千裡迢迢從北京趕來的邢鬱時,第一個反應就是給了他兩拳。
邢鬱捂著流血的鼻子一言不發,江懷宇就又揍了他兩拳。
“你來乾什麼?收屍?”
邢鬱鐵青著臉說道:“我來看念遠。”
“滾。”
邢鬱望向身後的病房,懇求道:“讓我進去吧懷宇哥,我想看看念遠……”
“滾。”
邢鬱緊攥手裡的鮮花,哀求道:“求你,讓我進去吧……”
“滾。傻逼。滾啊。你聽不懂是不是?”
真稀奇,我哥居然罵了臟話。
在我昏迷後沒多久我哥就發現了異常。房門被他用工具錘砸開了。在我醒來後,我哥和我說他進門後就哭了。
因為我的牆壁上貼滿了便利貼。上麵寫著邢鬱。寫著思念和痛苦。
我寫希望邢鬱天天開心
我寫希望邢鬱能回頭看我
後來我寫希望時間能倒流
希望我不曾認識邢鬱
可我又寫
邢鬱,我錯了。
我好想你。
你還回家嗎?
我哥發了瘋似地流眼淚,但他又不敢去撕掉一牆的貼紙,因為是他弟弟的傷疤,撕掉了弟弟可能會發瘋。
我哥在病床前這麼和我說的時候,是笑著的。
所有來看望我的人都帶著笑。因為醫生說我有重度抑鬱症。
我因為生病而昏迷,醒來後還在生病。
“讓他進來吧,哥。”我在病床上如是說道。
醒來後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邢鬱是不會回來看我的,除非我死了。
我哥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給邢鬱讓了路,我想我肯定又讓我哥失望了。
他還是那麼好看。像我們剛認識時一樣張揚,一樣優異,讓人移不開眼睛。
不同的是,眼前的人帶著我三年的青春遺失在時光的浪濤裡了。
“念遠,對不起。”
我聽到病房裡的邢鬱這麼說道。可我記憶中的邢鬱應該說:“寶貝兒,我好喜歡你。”
“邢鬱,我們分手了。”我很平靜地說道。
邢鬱麵對風平浪靜卻暗流湧動的現況,蹙起了眉頭。他知道我現在情況很糟糕,手上的傷還沒好,意識也沒有完全清醒。他甚至很無措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不敢開口,不敢刺激我。
“你是因為愧疚才來的,還是來了以後才愧疚?”我問。
邢鬱張了張嘴,猶豫道:“念遠,你彆這樣,我很擔心你。”
我看著窗外的落葉,沒有回他的話。
“我們分手了。我和他。”邢鬱說。
我問:“他揍你沒有?”
“揍了。他事先並不知道你的存在。是我騙了他。”
我說:“你確實是個混蛋。”
邢鬱每天都來陪我,暑假期間他回到家鄉,在醫院對我寸步不離。
很奇怪,我並沒有對他大喊大叫,也沒有怒火中燒,更沒有因為朝思暮想終成真而潸然淚下。我每天沉默著,沉默著接受他對我的好。或者說,他對我的贖罪,和對那個人的懺悔。
我哥每天都要陰陽怪氣他,有時候會大打出手。邢鬱成了最可笑的人,在醫院陪病人的同時,自己也天天在醫院門診看傷口。
我同意邢鬱回我家,是一個月後。
牆上的便利貼還在。
邢鬱扶著我進入房間時,和當時我哥的反應一樣。
邢鬱哭了。
我坐在床上看他聲嘶力竭,像看一出幽默喜劇的觀眾。
他一張一張扯下便利貼,也許是上麵滾燙的話刺痛了他所剩無幾的良知,他抱著我痛哭,抱的很緊很緊。
曾經這樣的擁抱是我夢寐以求的,現在我隻覺得呼吸不暢。
我告訴他那條圍巾是我織的。
我告訴他我第一次知道他和彆人上床時我差點把自己殺了。
我告訴他吳楓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