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倒了 像是被抽掉肋骨(2 / 2)

落西秦 落西秦 4819 字 9個月前

那布條上的油漬經過幾番撥弄,沾地更加均勻老舊,讓她更不想上手,旁邊的西瀛人卻一刻也等不得似的想要出聲催促她,又被尤公公若有若無的一眼給鎮地噤聲。

鳶初提手輕輕一撥,本是無意多沾一分油汙,卻不料那係帶在她手中仿若常物,甚至不需要她多費力氣,稍稍撥弄幾下那些結竟然就……竟然就自動如流水一般滑落散開了,內裡不似外層那般油汙,反倒是潔淨柔軟的料子,虛虛遮掩著西瀛秘寶的真容,隻能隱約從寬鬆的白練中瞧見秘寶那魆黑的碎影。

不知何人倒吸一口涼氣,在寂靜的乾安殿內無比炸耳,而梁帝高坐明堂,至始至終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西瀛人眼瞅著鳶初三下五除二將他們百般見不到的寶物給當眾解開真容,且毫不費吹灰之力,都忍不住悄悄打量起她來。

這大梁的公主的確是女子身形,珠釵環佩襯得她麵若桃李,錦衣玉帶飾得她雍容華貴,素手纖纖皓腕凝霜,與其他孔武有力的男人相比完全是瘦弱的體格。

此刻的鳶初卻格外平靜,她並不好奇這重重油漬下裹藏了什麼富可敵國的寶物,但是她卻仿佛感受到了某種呼喚,隱隱約約得內心升騰起一絲骨血相親的歸屬感,就像是久彆之人歸鄉,她竟有些情怯了。

殿內眾人翹首盯著鳶初手上的動作,屏住呼吸生怕錯漏了一絲一毫的細節,影響了自己第一時間觀賞了寶物的真容。

鳶初手上動作未停,胸腔卻突然隱隱作痛,一股讓人顫栗的痛意不知從何處而起,迅速爬上脊背,躥延到四肢百骸,仿佛吸附骨髓一般緊緊釘住她全身。

隨著剝開的層數越來越多,這種疼痛感就越來越深,她隻覺得頭腦變得暈暈沉沉,眼前越發模糊難辨。疼痛讓時間的流逝都變得緩慢起來,終於,最後一層白練滑落,她見到了西瀛人那所謂的鎮國之寶——

幾塊破碎的墨碳

殿上一片驚詫,包括西瀛人在內,都絲毫不敢相信這滿載奇異命運的傳說至寶,竟然是如此模樣!

如今大梁公主親手解開了它的真麵目,這要他們如何與梁帝解釋,這不是一場鬨劇?更不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折辱天威的把戲?

梁帝把玩著手中的酒樽,眼神毫無焦點地掃視了一圈大殿內眾人精彩紛呈的臉色,好似疑惑地低聲詢問,卻不怒自威:“鎮國至寶?”

聲音說低不低,這殿內空曠卻封閉,恰好眾人都能聽到。嚇得西瀛使臣當即便要跪下,但狄榮不動,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一時間殿內氣氛顯得有些緊迫,那種若有若無的僵持不下逼得各位使臣冷汗連連,生怕梁帝一個不高興讓他們身首異處。

好在,狄榮親眼看著一場由他挑起的鬨劇上演到高潮時,終於想起了自己的身份——附屬之國,西瀛王儲,進貢使者。他從容跪下,身後的使臣們呼啦啦也隨即將早就準備好的膝蓋磕在地上,低頭不語,全等著狄榮一人出言解決。

狄榮倒是不卑不亢,頗有一種折膝不折誌的氣魄,與梁帝鏗鏘有力地辯白:“陛下!西瀛秘寶乃我朝國寶,曆朝曆代未曾有人開啟,而這難解之程度剛剛殿上諸多上前嘗試的大梁朝臣也可作證,公主能順利打開絕非我等可預料之事。但!狄榮乃至西瀛整個王室確實不知寶物竟是如此模樣!若有半句虛言,西瀛必承天罰!”

梁帝掃視殿內,目光停在酒樽之上,聽完狄榮的辯白也不作回應,隻是將美酒一飲而儘,轉頭向尤公公帶著點醉意道:“你瞧這些小子,各個都是大才啊。”

身旁的尤公公立刻彎腰上前拈起酒壺,一邊給梁帝新盛滿一杯,一邊點頭附和道:“皇上說的是,要不怎麼說江山代有才人出呢,皇上,這是西瀛今年新送的美酒,奴家瞧著您一杯又一杯的,倒是喜歡的緊呐。”

梁帝聞言低頭看了一眼盞中蜜釀,狀似不可思議:“是嗎?確實比往年的醇香得多。”說罷向狄榮方向一揮手:“狄榮,跪著作何?這寶物隻當是兩國之誼的添頭,怎麼倒讓這身外之物作了主場?去,回座嘗嘗這家鄉的美酒。”

梁帝此言一出,殿內氣氛瞬間不再劍拔弩張,又恢複了宴會該有的輕鬆氣氛,尤公公在梁帝身旁嗬嗬笑著,滿臉笑容,低聲勸著梁帝少飲幾杯。

寶物既然已拆開,便不再有什麼不能近身的忌諱,梁帝寬宏大度不計較西瀛人拿幾塊墨碳來糊弄,便也就無人再追究此事。隻是梁帝本想喚人將這爛攤子隨意處理了,卻又被李荒逸一如既往冒冒失失地打斷,氣的李老將軍在殿上幾要失禮。

李荒逸早在鳶初回座之後便發現了她不對勁,了無生氣,像是失了魂似的麵無血色,唯有眼睛一直都黏在了那幾塊木炭上。好在意識稍稍清醒,見她都一副疲態了還能費力低聲罵狄榮一句混賬東西,他就知道暫時無礙了。

他悄悄從後扶了一扶她,靜心觀察殿上的狀況,見梁帝毫無怒意,對所謂寶物也沒有絲毫珍藏之意,便出言替一直盯著墨碳的鳶初討要了賞賜:“陛下,既然寶物為我大梁公主所解,依臣所見,倒不如就賞賜給公主,也算是全了一個寶物認主的佳話。”

梁帝聞言哈哈大笑,對著李老將軍直點頭道:“李老將軍,你們李家,真是出了個口齒伶俐的膽大人兒啊。”李老將軍行禮稱是,梁帝又轉過頭對李荒逸說道:“好,那朕便依你,賞了!”李荒逸與鳶初連忙謝過聖恩。

倒是西瀛人使臣敢怒不敢言,往常朝貢之物雖都是免不得賞賜朝臣的下場,但都是他們走後分賞,今日這當麵將分量最重的寶物隨意賞賜的做法說重不重,但確實是令他們感到幾分羞辱,隻是今日終究是他們起事在先,一時間也無由頭慷慨陳詞。

最主要的是他們怕如果再做出什麼舉動,這向來驚世駭俗的李小世子便是在殿上說出要將碎成墨碳的寶物拿回公主府充當柴火也不無可能,那樣會更加自取其辱。

然而剛被賞了寶物的鳶初此刻完全無暇顧及彆事,她感覺自己快要體力不支了。

她一手撐著桌案仍然冒著虛汗,胸腔仿佛被活生生掰斷了一根肋骨,痛的她死去活來。李荒逸瞧著她目光虛浮,剛要去扶她,就見她一個虛晃向後倒去——

她竟然,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