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般給她多少。”
“一年給兩次,一次兩萬塊。”齊康的表情有些窘迫。
“那一年就是四萬,你哪裡能有這麼多錢?”
他猶豫了一瞬,還是繼續說:“一開始沒錢,媛媛的學費是他出的,後來我從家裡拿錢給媛媛,他也沒說什麼。”
齊康含糊地用“他”來指代,齊康知道他說的是誰,我也知道他說的是誰。
我從這句話裡得到了一條之前未曾獲悉的訊息,壓抑住了內心的煩躁,抓住線索追問:“十多年前就是四萬?那時候媛媛就出國了?”
齊康“嗯”了一聲,說:“那時候,學校裡有高中生國外交流的項目……”
“但你家裡根本沒有這麼多錢,你爸媽沒有阻攔媛媛麼?”
“……他們在那時候出了車禍,”齊康的臉色很蒼白,他並沒有在賣慘,而是用一種很平靜的語氣,訴說著當年的過往,“媛媛受了很大的刺激,天天以淚洗麵,她不想再待在熟悉的環境裡了。”
“你為了齊媛媛的學費,把你自己賣了?”我的話語直白而尖銳,我真的未曾料想過,齊康竟然如此愚蠢,“我早就對你說過,不要慣著你妹妹……”
“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可能看著她繼續頹廢下去,沒人願意幫我,但他願意……”
“你跟他在一起,隻是因為錢麼?”
“……”
“說啊,你跟他在一起,隻是因為錢麼?”
齊康穿著我為他購買的睡衣,端正地坐在我的床上,他輕輕地咬著嘴唇,在我的目光的注視下,緩慢地搖了搖頭。
他說:“總歸還是有過喜歡的。”
——總歸還是有過喜歡的。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隻覺得冰冷和疼痛從胸腔迸發迅速地蔓延全身。
我甚至不能像往日那樣,肆意地恨上齊康,因為說到底,他也隻是個可憐的人罷了。
十多年前,齊康高考失誤,那個暑假我早早地背著行囊出發,因為要去大城市找一份暑假工,給自己湊一點學費。
我順利地上了大學,磕磕絆絆地融入新的學校、新的班級、新的寢室,縱使我依舊在意齊康,卻不得不因為空間的阻隔,而減少了與齊康之前緊密無間的聯係。
因此,我並不知曉,齊康的父母出了事,也不知道齊康的妹妹又作了妖。
齊康一開始還是複讀了幾個月的,然而家中的事情一件又一件地擊垮了他,他迫切地需要一雙將他拉出泥沼的手。
誰能陪伴他度過那些孤寂而悲傷的歲月?
誰能幫他解決任性的妹妹的難題?
誰能給他一個不被拋棄的新的家庭?
誰能給他一些虛假的溫暖、被需要的情感?
我遠在天邊,還是個為自己的學費掙紮著打工的窮學生。
而丁曉君近在眼前,當時是個在城裡有穩定工作的近三十歲的男人,對他噓寒問暖,願意為他出這筆錢,還有一個看起來很黏他、願意接納他的兒子。
齊康會選擇誰、能選擇誰?
這不是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