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玄塵，黑蛟所化。從今日起便是你師弟了。”方陵又對小二兩說道：“叫人。”
“…師兄…”
方陵摸了摸小蛟的腦袋。
蒼鉞愣了一下，然後抱拳回禮，低聲道：“師弟。”
方陵欣慰頷首。
“塵兒初到九重天，不懂的還多。你既是他師兄，日後便要照顧他。”
“是，徒兒謹遵師命。”
交代完，方陵拿上應龍角離去。
玄塵在凡間是寸步不離師父的，被留在原地有些不適應，眼巴巴地跟了兩步。
“師弟。”深皮膚少年擋住他去路：“師父去忙了，過來，師兄帶你在滄瀾閣逛逛。”
方陵的身影已經消失，玄塵默了默，道：“有勞師兄…”
獸類的感識都很敏銳，玄塵幾乎能立刻察覺到這頭蒼狼師兄不喜歡自己，而恰巧，他也不喜歡對方。隻是二人的這份不喜歡壓在方陵兩個大字下，半分不敢顯露。
滄瀾閣雖然叫閣，卻比玄塵在凡間看見的任何院子要大。
蒼鉞走在前，閣內雜役弟子都恭恭敬敬地叫他“郎君”。
“此處是書室，大多數詩書經賦都有謄抄版。”
“此處是花室，師父喜愛點茶製香，裡麵種了許多稀珍花草。”
“此處是琴房…此處是客堂…此處是師父的寢居。”
一大一小止步於流觴仙君臥房門前，玄塵發現這裡的擺設跟凡間的居所很相似，就連床塌的方向、琴案的大小顏色都一樣。
斜對麵便是蒼鉞的房間了，幾乎不比師父的小，窗明幾淨，花草宜人，還掛滿了一整扇牆的武器。
“這是我的房間，旁邊是你的房間。我已差人打掃，你去看看還缺什麼，再叫他們添置。”
隔壁房門是敞開的，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鋪的又厚實又軟乎的床褥，曬陽光的暖玉塌，就連兩條小金魚都擺上桌，對著二兩吐泡泡。
“若不喜歡這間房，想跟我換，也可以。”蒼鉞擺出了十足的師兄氣度。
小二兩也懂事，行禮說道：“多謝師兄照拂。”
另一邊，觀海閣三個月無人清掃，已經落了灰。
鯨脂長明燈在方陵踏入時亮起，起初亮光悶悶的，方陵注了些仙力進去，觀海閣才與其他仙閣看起來差不多。
仙力拂卷過仙閣每一寸，塵埃無所遁形，眨眼間景物煥然一新。庫房的門也緩緩打開，方陵將應龍角放進櫃閣。
“我打擾你了麼。”一個聲音從門口響起。
方陵回頭，看見了四尺玉。
“有事麼？”方陵關上了庫房門。
四尺玉看在眼裡，薄唇一□□動退出房間。
天罡神域仙氣繚繞，望海閣的雜化雜草格外茂盛。
“過幾日便是司祿仙君的壽宴要到了，那老東西最貪財，你彆忘記準備賀禮。”
“我沒忘。”方陵嘴上這麼說，其實還真給忘了。
他心裡盤算著送點什麼，又想起了淨衡派。
“淨衡有個孩子叫聞人付，我瞧著天賦不錯，還知道關心同門，挺難得的。但我想收徒一事馬虎不得，你還是親自下去一趟罷。”
四尺玉擺手：“隨便。若非你所迫，我半個淨衡派的人都不想見，收徒……收一個便算是償還你引見之恩了。其餘的，沒商量。”
方陵嘖了聲，似是不悅。
四尺玉拂袖變出一壺佳釀兩隻小杯，不緊不慢地倒酒。
二人推杯換盞，一時無言。
幾杯酒下肚後，方陵才溫聲勸道：“靈璧，你既已超脫凡塵，前塵舊怨就該放下。飛升這麼久卻不肯回淨衡派看一眼，如此做派，小心又被人說你不敬師祖，道心不正。”
“誰敢說？”四尺玉不屑道：“天上天下，除了你流觴仙君，誰敢說我四尺玉道心不正？”
靈璧仙君修的是三界第一守道，便是心念合一，堅如磐石。
“明麵上不說，不代表背地裡不說。”方陵垂下長睫：“太霄真人的靈魄還囫圇個的供奉在淨衡派，你便千萬年萬萬年都不回去看一眼？”
四尺玉道：“不去。那老東西不魂飛魄散，我就不去。至於那個聞人什麼東西的，你覺得行，有空就幫我拎上天。你覺得不行，那就過幾年再說。”
“…罷了。不過畢竟是你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小徒弟，我麻煩你上點心好不好？”資深教育家方陵把一狼一蛟養的身寬體胖，非常不讚同四尺玉的育兒裡麵。
“徒弟這玩意兒……養好了就是你，牛羊跪乳，烏鴉反哺。養不好就是我，欺師滅祖，倒反天罡。”
方陵揉著眉心。
“你是極端案例，不能作為參考。”
他的嘴唇被果酒泡的又軟又紅，苦惱時會用些力氣閉著，快要榨出汁兒似的嫩。
“蒼鉞不好麼？蒼鉞成熟穩重，我不在的三個月裡，他將滄瀾閣打理的井井有條。那日在樊城你也見了玄塵，招雲喚雨助我熄滅大火，也是乖巧懂事的好孩子。靈璧啊，你…”方陵話未說完，就被滄瀾閣外小仙女兒的喊叫聲打斷。
“流觴仙君！仙君！不好了！！！…”
方陵放下酒盞。
“你慌裡慌張的作什麼，天塌了麼。”四尺玉冷戚：“你家仙君才剛回來，便不得一日消停日子。”
小仙女兒被罵了，看見四尺玉那張溫柔的死人臉嚇得撲通跪下。
方陵按住四尺玉，起身到雕欄旁，輕吐酒氣緩聲問道：“起來說，慢慢說。”
“仙君…仙君不好了，您快回滄瀾閣看看罷…”小仙女的頭花兒都是歪的，一臉的驚慌和委屈：“兩位小郎君……打起來了。”
“噗嗤…”
那是四尺玉沒憋住的笑聲。
方陵以為自己聽錯了：“打起來了？”
“是！打的…難舍難分，仙君快回去看看罷！”小仙女兒要哭了。
方陵：……
“招雲喚雨、井井有條？”四尺玉輕撞方陵肩膀：“成熟穩重、乖巧懂事？”
四尺玉還想再揶揄兩句，流觴仙君已經化作光影消失。
還順走了人家一隻流光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