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徒兒總算知道謙讓了,這對方陵來說是件好事。
仙壽漫漫無期,可與日月並存。仙的終點隻有仙墜,便是像白振易般戰死…
三十六天罡的座下若有得道高徒者,便可由徒兒繼位,沒有的,便星閣暫空。等凡間的有緣人得道飛升,位列仙班。
蒼狼乃妖獸中的佼佼者,蒼鉞血統純正又刻苦,飛升是早晚的事,不需他流觴仙君這個位子。
小的那個,怕是費點勁兒,蛟中末等,肉身太脆,紙糊的似的。許要在他膝下黏糊個千年萬年…才能長大罷。
觥籌交錯,宴會上一片祥和。
司祿星君舉杯與眾仙共飲,眾人起身也高舉酒盞。
忽然間,天罡神域的地麵劇烈一震。
“啊!”
“怎麼回事!”
“小心!”
所有人腳下一軟。
桌上杯盤滾落摔碎,蓮池裡的壽星魚都被顛簸出來,上台階的小仙子嬌聲摔進小郎君們懷裡。方陵在出神,猝然被這劇烈的晃動震到,身形微斜,眼見著要撞到一旁斟酒的仙子,幸虧被一個人托住手肘。
“小心。”
那聲音很是好聽。
方陵看向攙扶自己的人,劍眉星目,毫無醉意。眉心三道紅痕形如火焰,正是戰神破軍仙君。
他與方陵是天上唯二的仙胎,一出生便飛升,命格一個屬日麗中天,一個則是孤月獨明。極陽和極陰之體
方陵輕整袖口,頷首,“多謝。”
破軍點頭示意,指尖在袖子遮擋下互相搓了搓。
眾人拍著衣裳爬起身,急忙跑到仙台旁往下看。
“可是天柱又塌了!?”
“沒有沒有,東、西兩邊的山脈還在。”
萬年前九重天曾塌過一次,真龍殉其骨,又經萬年,東方、西方各立一新山脈,撐起天罡神域,但龍骨已塵封於鋼岩之中,不得轉生。
兩山未催,那這一震,是凡間地動了?
“報星君!淨衡派點燃飛虹燈向九重天求援。”
“什麼?淨衡?”
“淨衡?!”
眾人嘩然。
九重天離得太遠,凡間若有難,大多由各個修真門派和七十二地煞處理。當他們也也遇到危險,就會點燃飛虹燈,上告九天。
相柳作亂年間,各門各派飛虹燈常亮,唯有淨衡派,曆年出了四位地煞掌門,雖有三位已仙逝,但靈魄還在,現任掌門也是地煞。
這是出了什麼事兒,能叫淨衡派點起飛虹燈。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眼睛齊刷刷看向師從淨衡的四尺玉。
四尺玉老神在在地歎氣,在方陵略帶逼迫的目光裡,四平八穩地把最後一口酒喝了,才肯起身。
“本君下去瞧瞧。”
說罷他身形如青光一道,墜向凡間。
眾人見狀才鬆口氣。
——到底是養他一場的淨衡派,縱有舊怨,也不至於見死不救。
眾仙交頭接耳,嘀嘀咕咕著三百年前靈璧仙君胸膛插著一根血淋淋的竹子飛升的事兒,還是流觴仙君資曆深膽子大,一腳踩著他肩膀固定,親手將竹子拔出來。
竹子在方陵手裡變成碧玉,長度正好四尺。
打那日起,那位飛升的上仙便叫做四尺玉,武器也是四尺玉。
蒼鉞看著那躺在地磚上已經咽氣的壽星魚,愣了會兒,突然對二兩喊道:“糟了,你的魚!”
玄塵這才猛回神。
魚!
這一震不輕,倒地的花盆、雕像、各閣各摔碎的珍惜物件兒不計其數,聽說還摔丟了鹿台仙君三頭梅花鹿。
玄塵跑回滄瀾閣,雜役仙子正在清掃地麵的陶瓷渣子,小郎君的房門緊閉——他不準師父以外任何人未經允許進入。
玄塵推開門,果然…最不願意看見的一幕已經發生了。
水晶魚缸必碎了,水流的到處都是。塵兒養的那兩條剛有靈智會用氣泡表達“是”與“不是”還有“我愛你”的小金魚,雙雙嗝兒屁。
方陵回到閣中,見那房門開著便知不妙。
小徒兒呆坐在地上,手裡捧著阿文阿武的屍體,衣襟和地麵濕了一大片,看樣子是已經進行了一番激烈的搶救。
可惜搶救失敗。
“師父…”
玄塵如見救星,跪著挪到方陵麵前,高高舉起手裡的死魚。
“求師父救救她們!”
凡間百年,他沒有同齡的玩伴,全是這兩條小金魚兒陪著。陪他泡蠻水、陪他給師父煎藥、陪他修煉。
方陵還想過,若塵兒實在喜歡,日後他將這兩條金麟點化成人形,常伴其左右也未嘗不可。
“起來說話。”
玄塵把小死魚往師父手裡塞:“像在蓬萊就塵兒那樣,師父救救一定要她們…”
“師弟,你先起來。”蒼鉞勸說道:“你彆逼師父…”
逼?玄塵愣愣地抬起頭,不可置信的樣子。
蒼鉞說:“上仙隻能治愈生靈,救不了死物。”
起死回生,那是上神的能耐。且此舉違逆天意,稍有不慎便會招致天劫,一命換一命。
天罡神域唯一的上神是銀穹天帝。
方陵手掌一翻,兩條小家夥不見了。
“生老病死,愛彆離求不得。即便到了九重天也不能免俗。因為這世間本就不是事事如意的。”
淨衡有一處秘境,叫靈寶塔。地煞可在近仙逝時將自身靈魄取出,放於靈寶塔內。由此,便能神智長存。
這樣的物件九重天也有,兩縷小小的魂魄被方陵放在了一支流光溢彩的小燈盞中。
方陵將燈盞交給玄塵。
“來日若與機緣,或許她們也能起死回生。”
那可能自然是微乎其微的,但對於小二兩來說,就是極美好的念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