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遲到更麻煩的問題是，兩位仙君根本不知道這個晨課在哪裡上。
他們一邊問一邊找，等找到正確地方，其他人都快下課了。
李燦一眼就看見了所謂黑山老妖，不是彆人，正是走在哪裡都把鐮刀背身上，且一言不合就要把人劈開的臧天虛啊！
黑山老妖？這名字取得太絕了。
李燦一直覺得天虛有點說不上來的不屬於神仙的氣質在身上。這不就是黑山老妖的怨氣嗎？
太像了…
天虛真人閉著眼，五心向天，堂下所有弟子效仿其姿勢打坐。
李燦帶方陵貼著牆悄無聲息的課堂，想到空著的蒲團上坐好，還沒走到地方，臧天虛睜開了眼睛。
“還知道來上課啊？”
李燦渾身一僵，方陵默默閉上眼，無聲歎氣。
倆人一起站直了身子，然後作揖。
李燦說：“回稟真人，弟子早晨身體不適，方陵陪我去了趟藥房抓藥。”
天虛撫摸著鐮刀，如同慰問最親密的夥伴，含笑反問：“是麼？”
“是。”
“那抓的什麼藥？”
李燦：……
“銀丹草二錢，豆粕一錢，麻黃、桂枝、荊芥各一錢。”旁邊一直低著頭的叫方陵的小孩回答道。
臧天虛道：“抬起頭來。”
方陵抿了抿唇，緩緩抬頭。
屋裡明顯有嗡嗡聲，是小道童們在對他那張花臉評頭論足。
李燦見方陵臉色不悅，嘶氣低斥道：“嗡嗡什麼…沒見過牡丹花啊，吵死了哎喲…！我靠你瘋啦！”
一身黑衣的臧天虛黑著臉，不由分說地給了李燦一腳。要不是李燦條件反射側了下身子，這一腳就踹在他命根子上了。
“誰瘋了？沒大沒小的兔崽子，我看是你瘋了。看看幾點了！其他弟子都要放課了你才來！你眼裡可還有我這個師父？”
“？”
師父？
方陵也一愣，然後反應過來了。臧天虛是李燦的師父。他這是在師父眼皮子下撒謊說自己早上不舒服。
而自己還編了張藥方出來…
“滾出去跪著。”
倆人一前一後灰溜溜出來了。臧天虛讓他們跪著，他們當然沒那麼自覺，當神仙當習慣了，從來都是被彆人跪的，哪裡跪過人呢。
於是兩人就直挺挺在外站著，順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放課了，臧天虛背著巨鐮，拿著戒尺走出來。
他停到了李燦麵前。
周圍路過的小道童都用看好戲的眼神看這邊，一個個恨不得鼓掌叫好賞銀子。
“手伸出來。”臧天虛板著臉說。
李燦：……
方陵低頭看著鞋尖，心裡不知在盤算什麼。
“伸出來。”臧天虛重複一遍，聲音裡已經有難易忽視的威迫。
李燦沒辦法了，總不能跳起來暴打他師父一頓——主要是感覺也打不過。
他剛把手伸出去，戒尺呼嘯著落下來。啪！
“我槽！！！”
之前還覺得彆的仙閣裡那些小郎君們挨戒尺疼的哭爹喊娘鼻涕眼淚橫流實在太嬌氣，換成他自己，肉身成聖卻不是不知道疼，沒了仙氣護體，一戒尺下來他還以為手心被人劈開了。
他疼的跳了起來。
方陵有些驚悚地看著旁邊人那亂七八糟的扭動，眼裡都是疑惑。有這麼疼嗎？
李燦眼角飆淚，彎著腰用痛苦的表情看他：有，巨他媽疼。
“少裝腔，過來！還有十九下。”
李燦：………
不可能。
李燦一把拉住旁邊愣著的方陵就要跑。可沒跑出幾步就被兩個成年的淨衡弟子抓了回來，然後按住肩膀跪在地上，掰開手給天虛真人打。
“二！”
啪！
“我槽啊……！！”
“三！”
啪！
“臧天虛啊啊你媽輕點！出去彆逼老子揍你！”
“四！”
啪！
“啊啊啊師父…錯了！我不遲到了我保證！”
李燦的慘叫聽起來生龍活虎。
方陵往旁挪了挪，不忍直視，默念清心咒。
二十記打完，天生仙骨又沒長在手心上，李燦那手都腫成豬蹄了，弟子們一鬆手，他就把手揣進懷裡直嘶哈。
臧天虛轉頭麵向方陵。
方陵全身一僵，靜心咒卡殼，輕輕咽了一記。
“你，小刨花雞。手伸出來。”臧天虛說：“遲到二十，撒謊罪加一等。四十下，自己數著。”
也不知蒼崖真人為什麼收他，右邊臉欲仙左邊臉欲死，長得跟個小刨花雞似的。天賦平平資質平平，還三天兩頭的遲到。
雖然李燦也撒謊了，但畢竟是自己的徒兒，稍微放了個水。但是他對彆人家的徒弟就沒那麼仁慈了。
“快點，彆耽誤時間。”
方陵手心裡出了層汗，他並非嬌氣怕痛之人，隻是成仙千年，還不曾被誰眾目睽睽之下懲戒。
這實在是……羞恥。
他咬著嘴唇，慢慢將手伸了出來，小小的手，手心一點繭子都沒有。
臧天虛掄起戒尺便抽。
嗖——啪。
那啪的一聲有些悶，不像是打在了手上。也不痛。
方陵睜開眼，看見了擋在身前的人。煙色長衫，背影很寬，也很高。他接住了戒尺。
“蒼崖，你這是乾什麼？”臧天虛語氣不悅。
“今日就到這裡，散了罷。”蒼崖真人說。
“什麼叫就到這裡？你徒弟遲到，不該罰嗎？還是說你要偏袒他？”
“該的。”蒼崖不緊不慢的說：“但靈璧仙君在峰上靜修，彆打的他們又哭又嚎的，擾了仙君清淨。”
他轉過頭來。
方陵一個“師”字卡住，叫不出來了。
李燦也驚了：“蒼鉞啊…”
啪！
李燦捂住腦袋。
臧天虛怒道：“你真是沒大沒小了！跟誰都直呼其名！”
蒼鉞暗色的皮膚在陽光下猶如蜜金，淺色瞳孔淡淡掃過方陵：“還嫌不夠丟人？回去。”
“…………是。”
方陵腦袋裡亂成一團，跟在蒼鉞身後。
李燦則被臧天虛揪回去，分彆前對他擠眉弄眼，大概意思是：晚上我去找你。
方陵：……
托蒼鉞的福，方陵得到了關鍵信息。四尺玉就在這裡，在其中一個峰上靜修。聞人付也在上麵？
他該怎麼混上去？
四尺玉又不認得他，如何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