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陵:……
方陵看了玄塵一眼。
玄塵自覺抱拳:“見過臻寶仙君,小仙是蛟,不是蚯蚓。”
臻寶仙君恍然大悟:“抱歉抱歉,瞧我這老眼昏花的…”
方陵微微一笑,帶玄塵走進藏寶閣。
“自己選。”
“…師父善教什麼?劍?”玄塵走到一排寶劍旁,隨便抽出一把。
仙力強悍,靈氣十足。
“你選什麼,為師教什麼。”方陵負手立在旁邊,看了一眼,說:“此劍名謖,謖謖長鬆,挺拔有力,可以。”
玄塵放了回去,又抽出一把猩紅重劍。劍很重,兩手才能握。
方陵道:“焚寂,龍淵七凶劍之一。放下。”
玄塵哦了一聲,乖乖放下。
他又跑到一排刀旁邊,左手右手各選一把。方陵細微地皺了一下眉——兩個都是男徒弟就算了,還都選刀?
“斷玉、長生。都行。”
玄塵眼觀鼻鼻觀心,立刻放下,又去看槍。
“朔寒天罡槍,挺好的。”方陵說:“合你所修,隻是不大好隨身帶。就像七殺仙君的鬼鐮,得天天背著。”
玄塵扭頭問:“師父的霜還劍卻能隨意變幻成柔軟貼身之物。”
方陵像抽絲帶般從袖子裡變出霜還,劍鋒所指之處,空氣都變的稀薄寒冷。
“因為它本就是軟劍。軟劍不大適合你…你很高。”
你長大後,肩膀很寬,胸膛很硬。
玄塵點頭,指著一排瓶瓶罐罐問:“這些是什麼?”
“…毒藥,搞不好會藥死神仙。你這麼好的條件,不要浪費去學下藥。”
玄塵連道是,又走回劍格,背著手眨巴著眼睛,對上百列天下名器說道:“誰自願跟我走——?”
人不選劍,劍來選人。
劍格微微晃動,無數寶劍齊鳴。
格下的青年是血統最末的黑蛟,名器自然想跟梟雄,三十六天罡的武器非同凡響,搶破頭都相當。但誰也不願意做屠戶手中的殺豬刀,就像不願意給一隻小蛟妖當武器…
除了這一把。
玄塵雙手接住掉下來的劍,分量不輕,連個劍鞘都沒有,雙開刃,介於長劍和重劍之間,黑漆麻糊的,劍上還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暗紅色塊,像生鏽了…
也像魘中小刨花雞的臉。
流觴仙君也是愣了片刻,這把劍年歲太久,比他還要老。他去翻了冊子才找到。
“它叫明霄。是一把老劍了,許與天帝同歲。”方陵摸了摸劍上紅痕:“萬年前也是名器,但當年褚龍神死時,血濺其上。龍血灼傷了它,擦拭不掉,扔了又可惜,就撿來放著了……”語氣頓了頓:“你確定要它?”
“它不僅嫌棄我,我怎麼會嫌棄他?”
“瞎說。”方陵揉了他腦袋一把:“塵兒日後定能成為上仙,受人敬仰,誰也不會嫌棄你。”
玄沉心裡美的跟什麼似的,恨不得給整個腦袋摘下來送師父手裡:“就這把!徒兒與他投緣。”
方陵一切隨他。
方陵帶他離開藏寶閣前,給臻寶仙君打了個招呼。他怕塵兒來日反悔,還能來換一把稱心的武器。
“生辰快樂,得償所願。”方陵意味深長地說。
究竟是何執念,能引來相柳附身?他忽然有些明白了魘裡四尺玉的茫然。
可小徒弟眼裡乾乾淨淨,一把廢劍都滿足的不行,向方陵行一大禮:“謝師父!”
……
靈璧仙君的傷總算也治好了,天帝還算客氣,送了他些稀奇寶物,算作補償。
四尺玉看得也開,收下禮物,也收下任務。
方陵上門拜訪。四尺玉披上件衣裳,把人從東堂帶進臥房。
方陵本來是來算賬了,但看他那病怏怏的樣子,好像現在算賬也不合適。
四尺玉將吸成死石的靈石扔進青銅鼎,桄榔兩聲。
“你在天帝膝前長大,又被相柳傷過。含章仙君也是天帝當兒子養的,死在相柳手裡。當時他與你失了聯係,他一時心急,讓人強破結界,我理解。你不必放在心上。”
方陵無奈歎氣:“三界最是恩怨分明的靈璧仙君從魘裡出來後,變得有人情味了?”
“沒,那是因為天帝把萬物鼎給我了。”他指向房中多出來的那隻青銅大鼎:“挺有趣的,扔進去的是石頭,煉出來的沒準是蝴蝶。養病期間靠它解悶兒。”
方陵看著鼎,若有所思。
“…我要是把小動物的靈魄扔進去煉,能練出身體來麼?”
四尺玉:“…什麼小動物。”
方陵翻手,一隻小小的燈盞,裡麵有兩隻很低級的靈魄。方陵說:“塵兒少時的玩伴,死了,他難過了許久。我答應他救活來著。”
四尺玉遲疑道:“煉活不保證,我怕你扔進去,煉成兩塊石頭出來。”
“…那再把石頭扔進去呢?”
“…………”四尺玉說:“它是萬物鼎,不是酒樓摸獎的黑匣子。”
方陵歎氣,露出愁容,順便渡了點仙氣給小金魚,怕它倆魂飛魄散了。
“他不是又養了兩個麼,在魘裡那對兒小兄妹,一黑一白。”
“養著呢。但除卻巫山非雲也,養的不上心,時不時還惦記著阿文阿武。”方陵說時帶著無奈的笑歎,仿佛在講一個愛挑食的孩子。
“他不小了。”四尺玉冷不丁說道:“放在凡間,這個年歲,生兒育女的都不在少數。隻有你還把他當做小孩兒。”
“…蛟,心智成長慢些。”
“沒聽說過蛟心智長得慢,我看他倒像是賴著不願意長大。”四尺玉一針見血地說道:“蒼鉞這麼大的時候,已經很成熟了。”
方陵唔了一聲。
好像是…
四尺玉連著點了他兩下,見他還沒反應,咂舌道:“你不奇怪麼,魘裡的事。”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方陵這輩子最尷尬的事兒都是在那裡麵發生的。
他冷冷瞥了這混賬仙君一眼:“你倒好意思說?魘中將本君當成蛇妖,動不動喊打喊殺,這便算了——你為了跟聞人付……你讓塵兒與我做道侶,這算怎麼回事?”
四尺玉轉正身子看著方陵,認真道:“我沒有。”
方陵挑眉,似乎不信。
“我所修乃無情道,人性七情六欲,我皆不通。男女之情,兄弟之情,骨肉之情,我無法感同身受。魘中淨衡派所發生的種種,都是憑我在那裡的記憶創造的。”四尺玉說到這裡時,給方陵添了杯茶,“我心如磐石,不通情竅,所以將其他生靈拉近魘中時,隻抹去了記憶,並未抹去感情。”
方陵神情凝重了起來:“…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那小徒弟,對你有了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