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清晨寒冷蕭瑟。
早起的仆人在廊前灑掃,桂花枝掛著造成的露水,屋簷下的鈴鐺被秋風吹響,在寂靜中發出空靈孤寂的回響。
夏夕照的尖叫聲從屋內傳來。
她驚訝的睜著眼睛,雙手因為過於興奮而不停的顫抖著,她感覺自己的血液在沸騰,心弦在她胸腔裡劇烈的震蕩著。
她忽然可以看見了!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她的美夢!
“小姐,怎麼了?”扶月抱著劍推門而入,隻見夏夕照穿著裡衣披散著烏黑的頭發坐在床上,臉上因為喜悅泛著紅暈。
“扶月......我好像,可以看見了。”
夏夕照的話就像是平地上的一聲驚雷,扶月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夏夕照那雙本來沒有光澤的眼睛變得明亮,複雜的情緒充斥著她的心。
夏夕照走到扶月的麵前拉著她的手,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的麵孔,微笑道:“原來你長這個樣子,和我想的差不多呢。”
扶月一張臉浮出淺淺笑意,“你不好奇自己長什麼樣子嗎?怎麼先看我是什麼樣的?”
夏夕照這才挪到銅鏡前端詳了一下自己,似是並不滿意:“我原本以為我應當和你長得差不多的。”
扶月收回了臉上的笑容,平靜道:“你應當和你父母長得像,自然是和我不像的。”
扶月正欲離去,卻被夏夕照拉了一把,她低頭見夏夕照仰著頭樂滋滋道:“不嘛,我喜歡和你玩,也想像你一樣高,一樣好看啊。”
扶月把手從夏夕照的手中抽走,“我去稟報老爺夫人。”
夏盛聽聞自家寶貝女兒眼睛恢複後喜不自禁,原本正在和其他商戶談生意的他匆匆離開,步履匆匆的前往夏夕照的房間裡,抱著夏夕照哭了好久,一邊站著的夏夫人見狀也落下了眼淚。
為了慶祝夏夕照的康複,夏盛花了大價錢請了臨沽城最好的戲班子,辦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宴請城中商戶以及親朋好友來慶祝。
夏夕照每天都被打扮得十分隆重,身上穿的綾羅綢緞和頭上發釵比官家小姐還要多,她的頭很重,累極的時候便懶洋洋的靠在扶月的肩頭。
她忽然想起從前自己看不見的時候,那時候她總有理由讓扶月幫她忙,每當她好奇什麼的時候,扶月都會十分有耐心的和她描述自己所見的東西,她感覺扶月就像自己的一雙眼睛,春夏秋冬、花草樹木、枝頭飛鳥、元宵燈火......扶月都讓她“看見”過。
在她眼前漆黑一片的漫長歲月裡,仿佛隻有扶月是有色彩有形狀的。
原本她應該在三年前就命喪賊人刀下,是扶月救了她,給了她生的機會,才讓她能夠等到重見光明的這一天。
如果可以的話,她願意把自已擁有的所有好東西都給扶月,扶月的快樂就是她的快樂。
她不知道為什麼扶月總是不太開心,無論她如何用力的去逗她,她都很少笑。從前夏夕照雙目失明並未能察覺扶月的喜怒哀樂,如今能夠看見了,才發現扶月其實是悲傷的。
自從夏夕照認識扶月,扶月就展現出超出其實際年齡的高強武藝,至於她的過往她很少提。夏夕照隻知道扶月的家人全都不在了,這世界上隻有扶月孤伶伶的一個人,以及扶月還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
每過一段時間,扶月就會消失好幾天,然後在深夜一身傷的回來。有好幾次命懸一線,夏夕照趴在她床邊著急壞了,好在扶月的愈合能力似乎比一般人要強,沒過多久那些傷口就會愈合。
夏夕照也曾委婉的問過扶月是去做了什麼,扶月隻道自己有一件關乎性命的東西被人所盜,她幾次三番都沒能把東西搶回來,再多的扶月就沒說了。
每當夏夕照有什麼煩惱她都會去找扶月說,可是扶月卻很少同夏夕照說自己煩惱。
因此扶月的不快樂成了夏夕照的新煩惱,這個煩惱是扶月也解決不了的煩惱。
夏夕照常常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揣測扶月不快樂的原因,她想了許多許多,卻發現自己不過是養在閨閣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大小姐,她依附著父母和家族存活,沒有能力為自己為彆人做事,所以扶月才不會告訴她,因為就算告訴她,她也幫不了忙。
夏夕照隔天就求了夏盛,讓她去私塾念書。
她決定了,她要念很多很多的書,然後去考取官職,她要成為一個有能力的女子,成為那個可以替朋友分憂解難的人。
她在私塾中認識了許多人,也有了很多的新朋友,扶月陪她一起去私塾,但很少和其他人說話,其他人都有些怕扶月,因為扶月看上去冷冰冰的並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