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吹得很慢,笛聲如涓涓細流從夜色中向她流淌而來,緩緩澆滅了她心頭焦躁不安的情緒,她靠在床頭,閉眼聆聽著這空靈的笛聲,她聽過許多動聽仙樂,都不似這簡單的笛聲那般攝人心魂,她的麵前仿佛有座寂靜的山巒,清涼的泉水一瀉而下,白鶴在水邊歇息,空曠的天空偶有大雁飛過,啼鳴聲在山穀回響。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模模糊糊間她感覺有人推門而入替她掖好了被子,這一覺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穩。
莫桑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平日食肆裡都是她掌勺,都這個點了客人大概都要等急了。
真的是,阿善阿惡也不知道來喊自己一聲,她一邊想著一邊急匆匆的下樓梯。
可待她跑下樓卻見食肆裡一切井然有序,阿善阿惡端著盤子來來去去,客人的桌子也擺放好了熱騰騰的菜肴和米飯。
莫桑揉了揉眼睛,還以為自己沒有醒。
她瞥了一眼廚房,隻間廚房裡傳來炒菜時鍋瓢碰撞的聲音,裡麵煙霧繚繞,似是有人在裡麵。
莫非.......是田螺姑娘?
阿惡瞧見莫桑,尖著嗓子道:“那麼大年紀還賴床,丟不丟人!”
莫桑掐了一把阿惡那張十分欠打的臉,然後往廚房的方向走去,她倒要看看是哪位田螺姑娘幫她炒菜。
廚房裡油煙甚重,她忽然走進去被嗆出了眼淚,隔著一層朦朦朧朧的淚花她見替她炒菜的那人披散著一頭長發,雖係著圍裙但難掩窈窕的身姿,從背影不難看出是個美人,隻是身材過於削瘦,並不豐滿。
她走上前去,想要看看這位好心的田螺姑娘廬山真麵目,卻聽見這‘姑娘’用頗具磁性的低沉嗓音喊了她一聲:“掌櫃。”
薑白拿著鏟子,垂眸看莫桑,不知她為何忽然湊過來然後又一臉震驚的倒退三步。
“啊......是小薑你啊,”莫桑撓撓頭,“你今日怎麼不束發?”
平日裡薑白總是半束著頭發,莫桑很少見到他把頭發披散下來的樣子,其發質柔軟順滑更似女子的頭發,這才讓莫桑覺得麵前站著的是個女子。
“今日掌櫃你在休息,我臨時頂上,因而來不及束發。”他停下手上的活,認真的回道。
“你們怎麼不喊我?”
薑白笑笑,“掌櫃你難得睡了個好覺,我不忍打擾你因而讓阿善阿惡他們不要去喊你了。”
這些日子她麻煩薑白的地方已經夠多了,若是還要讓他再來炒菜,她就真的成了甩手掌櫃了。
她走到薑白邊上,從他的手中接過鏟子:“炒菜的事情還是我來,你以後也不用怕打擾我,畢竟你我二人炒出來的菜並不相同,若是日後客人還來這裡吃飯就會.......”
她看向灶台上擺放著幾盤已經做好了的菜肴,說著說著忽然愣住了。
莫桑做菜從來不喜歡循規蹈矩的按照菜譜上的做,就算是再簡單的菜她都要絞儘腦汁的搞點創意出來,就比如她會在雞蛋羹裡撒上一些蝦皮提鮮,在青椒肉絲裡放少量的乾魷魚絲,做西紅柿雞蛋湯隻用那種個頭特彆小的酸味足的野西紅柿。
灶君時常說她在畫蛇添足,但是她就是覺得這樣做起來好吃,死活不改,長年累月都是這樣的做法。
這些亂七八糟的小創意就連灶君都不能一一都記住,可薑白做出來的每道菜都分毫不差的把該用的食材全都用上了,就連擺盤都和莫桑會擺的樣子一模一樣。
這人......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嗎?
“你怎麼會和我做的一模一樣?”莫桑用筷子夾起一片肉嘗了嘗,果然,味道也是一樣的。
“一樣麼?”薑白的樣子似乎也很意外。
“我還以為我的廚藝和掌櫃的天差地彆呢。”他又道。
“薑白......你......”莫桑心中有許多疑問但是卻不知道從何問起,難不成還要揪著他的領子逼問他麼?這也太不禮貌了。
薑白倒是沒怎麼在意莫桑臉上變幻莫測的神情,他靠在灶台邊上,望著在一束陽光下飛舞的塵埃,“其實我從前從未自己做過飯,也不會做飯,後來我遇上一個人,那人在灶台邊上的樣子很迷人,我整日整日的待在她旁邊看她做飯,後來她走了,我以為再也見不著她了,於是便學著她的樣子做飯,可是怎麼做都和她做的不同,於是沮喪了很久。”
薑白在大多數時候臉上都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緒,就算是在笑也讓人覺得疏離,可今日他卻皺著眉頭神情憂傷的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莫桑估計此人定然是他母親之類的長輩,她想起薑白年紀輕輕就在外流浪,定然童年不幸,於是心生憐憫,走上前去輕輕的拍了拍薑白的肩膀,然後安慰道:“雖然你和那人做出來的不一樣,但是那人知道你會做飯了一定十分為你驕傲。”
“為我......驕傲嗎?”薑白眯了眯眼睛,看向莫桑,忽然嘴角勾起笑意來。
“嗯?你笑什麼?很好笑嗎?”莫桑搞不懂他在笑什麼。
“沒什麼。”他微笑著解開圍裙,係在了莫桑的身上,擺擺手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