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天在這樣的變故中徹底冷靜下來。
他收劍,柳百百的手肉眼可見地在抽搐,肩頭的血流得更歡了。
他皺眉,剛想上前用靈氣幫她止住血,卻突然被人叫住。
“淮天,你退下。”
方淮天抬頭,人群自動分開,從中走出一位中年男子。
他臉很普通,放在人群中很難找出的那種,但他身份不普通,他是無極仙府的陰門長老,方淮天的師尊。
“師尊。”
方淮天恭敬地叫他一聲。
他向男子身後瞟一眼,陽門長老沒有來。
他莫名舒一口氣。
“玄劍派柳百百。”長老踱步至百百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有人說,你殺了餘韻。”
他是笑著的,但笑意不達眼底,讓人不寒而栗。
方淮天知道,他這是生氣了。
“柳百百。”他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嘴上開始嘲諷,“你剛剛不是很強硬嗎?不是還死不認賬嗎?”
那你現在為什麼不反駁呢?
百百想反駁,卻無法開口。
無形的靈力壓迫著她,胸腔都像在被擠壓,她雙眼充血,肩頭疼痛,連帶著整個手臂都失去知覺。
她現在反倒很清醒。
冷風躥過全身,她如墜冰窖。
她咬緊牙關,口腔內充滿血腥味。
“柳百百。”陰門長老又問了一遍,“人是你殺的嗎?”
他不厭其煩,百百卻聽煩了。
她壓下胸口不適,調動全身靈力來對抗,經脈漲痛,她好不容易才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
“不是我。”
陰門長老反倒很意外,他挑眉道:“沒想到你還有些本事。”
他話題一轉,又道:“那你為何還要殺我徒兒,取她靈根?”
“證據。”她很費力,但她仍要說,“你拿什麼證明我殺了餘韻?”
“你要證據?”
他拍手。
人群中走出一人。
“這就是證據。”
百百不屑地抬頭,她沒做過這事,也不覺得他能拿出什麼實質性證據。
直到她抬頭的前一刻,她都是這樣想的。
可事實總有能力把她的心打到地底。
來人是俞囚。
從昨日起就沒再見過的俞囚。
是她的小師弟俞囚。
是俞囚。
這三個字好像突然壓得她喘不過氣。
眼前漸漸不再清明,意識也開始模糊。
她好像看見陰門長老還說了些,但她看不清。
意識混沌中,她卻清晰的聽見俞囚的聲音。
他也恍惚不太清醒。
他神色近乎癡戀,口中卻訴說著足以將她釘死在懲罰柱上的語句。
“是師姐。”他神色溫柔繾眷,如同戀人低語,“是她殺死了餘韻師姐。”
……
她陡然清醒。
這個夢有些過於真實,她大口呼吸,仍能感覺身上殘留的壓迫感。
她抬頭,才發現自己仍在破廟內。
佛龕上擺放著佛像,香案已經落灰。
百百一邊調整呼吸,一邊回憶著夢中後事。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俞囚那句話直接為她宣判,她就像個被倉促定下罪名的死刑犯,但儘頭不是絞刑架。
是天梯。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奪得魁首不僅能揚名立萬,還能選擇走天梯成“神”。
據說天梯又叫“天罰之梯”,走過天梯,便可達神界。
她被迫走上去,可天梯後不是神界。
是魔。
一隻被人圈養的魔物。
六手無麵佛。
她是被它殺死的。
無極仙府真是從內到外都爛透了。
百百捂住額頭,晃了晃腦袋,試圖讓自己保持清醒。
她環顧四周,廟內除了佛像,就剩幾個蒲團,此時她正跪坐其上。
她再往遠處牆角看去,俞囚抱膝蜷縮在角落。
廟內除他倆外,再無其他人。
大門緊閉,她錘了下麻木的腿,費力站起來。
突然,平地一聲驚響,大門被風猛地吹開。
霎時間,佛像後飛出數萬隻黑蝶,它們撲閃著黑色翅膀,儘數往門外湧去。
萬蝶振翅。
百百本能地抬手擋臉。
鼻尖縈繞的妖氣直衝天靈蓋,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不對勁了。
等到黑蝶所剩無幾時,百百才摸索著走到門邊。
她抬手,試探著往外伸,伸到一半,卻突然觸碰到一層玻璃似的阻隔。
看來有人想把他們困在這。
百百走向俞囚,站在他身前。
俞囚好像沒有注意到她,他將頭埋在臂彎裡。
百百蹲下身,試探地輕聲叫他:“俞囚?”
他手微微抖了一下,緊接著將頭抬起。
在他抬頭的一瞬,百百心驚了一下,原因無他,隻是俞囚臉色潮紅,眼神迷茫,看著很像燒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