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薑禾見我眉頭緊鎖,輕喚了一聲“娘娘”。
“嗯?”我抬眼望向她。
“娘娘不若想想彆的法子?”薑禾輕聲道。
可我還能有什麼辦法?
說來皇上見慣了國色天香的美人,美人計不好使也在情理之中。
但我也沒有旁的本事了啊。
我單手支頤,絞儘腦汁地想了又想。
兩個時辰後,我在小廚房裡熬出了一鍋薏仁小米粥,煎了一牒南瓜餅,並蒸了一屜桂花栗子糕。
歆兒與薑禾各自麵無表情地站在我兩側,我淡然道:“誰願一試?”
我餘光裡瞥見歆兒哆嗦了一下,便轉向她挑了挑眉:“歆兒?”
歆兒臉色一白,閉了閉眼道:“奴…奴婢願嘗米粥。”
我兩眼一亮,親自把盛滿小米薏仁粥的紫砂鍋往她那邊推了推:“可要本宮給你盛一碗?”
歆兒忙道:“奴婢怎敢!”搶先奪過粥勺,“奴…奴婢自己來就好…奴婢自己來…自…自己來…”
我便負手站定,觀望之。
其實她跟薑禾原不必如斯緊張,不過是粥跟兩樣點心,有何困難,便是本宮手藝不甚純熟,也不至於難以下咽吧。
誠然本宮自小不愛煙火氣,自是未入過廚房等地,連灶台的邊都沒挨過,自也不識生火和麵製餡等技巧,但有禦廚從旁指導,所謂強將手下無弱兵,本宮相信,這區區吃食必不會相差太遠。
誰知勺中白粥方一入口,歆兒便緊閉雙目,眉中皺得像老樹皮,滿臉痛苦之色。
我不悅道:“怎了?”
歆兒視死如歸地咽下口裡的粥,約摸是在悔恨舀了太大一勺。若非是我在旁虎視眈眈,她那盛粥的手抖了又抖,隻怕要將一小勺米粥全抖落了去,勉強嘗嘗粥汁便罷。
良久,歆兒方才緩過勁兒來,捂著胸口道:“娘娘這粥,略…略苦了些。”
我瞥了眼禦廚:“怎會如此?”
禦廚脖子一縮,忙跪在了地上:“啟稟皇後娘娘,娘娘所用之食材微臣都檢查過,絕沒有絲毫變質腐爛。”
“哦,”我眼風從他們幾個麵上一一掃過,“那這小米薏仁粥為何是苦的?”
禦廚抬起眼皮看了看我,瑟縮不敢言語。
誠然我明令禁止他在我動手的過程中指指點點,需得我開口問詢,他才能簡短答複,不可有半句多餘言語。否則他若手把手地教我,如何能彰顯我之誠意。
此時為得一個明白,我隻得端著架子道:“本宮問你話,你竟敢知而不言?”
禦廚慌地一磕頭:“回娘娘話,那…”他用袖子揩了把額上虛汗,又咽了口唾沫,顫顫巍巍道,“那薏米粥…怕…怕是未熟。”
我犀利的目光直盯在他微微起伏的脊背上:“怎會如此?
禦廚期期艾艾道:“火…火候與時辰…皆不對…”
我平靜下來,極力隱忍著失落,親手執勺舀了舀粥,果見薏米粒與粥湯分離,不夠黏糊。
我又看了看南瓜餅跟栗子糕,一個底下的油都夠再炒一盤菜了,一個歪七扭八不成型。
想來本宮不是當廚子的料,罷了!
我一甩袖,走出兩步,卻又回頭,歆兒與薑禾皆是猛地頓住,恭敬垂首。
本宮豈是半途而廢,輕易服輸之人?
隻一個轉念,我便又在廚房裡搗鼓了兩三個時辰。但有了前次的教訓,為免重蹈覆轍,我自是不能再封住禦廚的嘴,而是麵帶笑意地請他起身,悉心指教。
那年歲約摸四旬出頭的丁禦廚又再捏了把汗,戰戰兢兢地應了聲是,而後豁出命般地從頭叨叨到尾。起先他還尚算知道分寸,然之後卻是越發急不可待,兩眼瞪得溜圓,一張方闊臉脹得通紅,甚而有點發紫。
我收斂脾氣一一照做,表現出無比謙遜、虛心求教的姿態,連他脫口而出的一兩句惱火之詞都不予計較,隻以居高臨下的淡然目光審度著他恨鐵不成鋼,恨不能親自動手的焦灼嘴臉。
然這一次,我總算有所收獲。
雞汁茄子,黃燜魚翅,江米釀鴨,鍋燒鯉魚,燴鴿子蛋,拌肚絲,什錦豆腐,還有一鍋芙蓉湯。
這麼些菜,竟都是經我之手搗騰出來的,我一一打量之下,隻覺得不可思議。
可…
“罷了,本宮還是空手去吧。”我大踏步走出廚房。
歆兒追問道:“娘娘要去哪兒?”
我風風火火道:“恪勤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