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戲…”我驀地頓了頓,訕笑著改口道,“自然是戲曲裡聽到的。”
漠兒側過頭來一本正經地看著我:“兒臣不常聽戲,尤其沒聽過母後說的這些故事,下回若有機會,母後可否讓兒臣也聽聽?”
“這…”
這不好吧…
漠兒見我一臉猶豫,肅然轉回頭去:“皇額娘既如此為難,隻當兒臣無此意便罷了。”
我忙道:“漠兒身為太子,自小關心民間事也是應當的,漠兒既感興趣,皇額娘改日帶你一同聽戲就是了。”
隻不過要等戲班子把新戲排練好。
漠兒兩眼一亮:“皇額娘此話可當真?”
我滿懷慈愛地笑道:“絕非戲言。”
隻要漠兒喜歡,便是把我那永樂宮改作戲院,我也毫不在意。
當然宮規不太可能允許。
呆坐了一個時辰,魚竿也沒有半點動靜,我口乾舌燥還有點犯困,卻聽漠兒道:“聽聞母後昨日特地下廚給父皇做了滿桌佳肴,雖鬨得人仰馬翻,但父皇很高興,母後的一番努力,總算沒有白費。”
我怔了怔,當中隱情自是不能對他提及,隻得簡短道:“本宮也是一時興起。”
漠兒卻凝視著我雙目道:“是麼?”
我不解其意,呆呆地回望著他。
未幾,他低下了頭,繼而把魚竿交給一旁守著的侍女年年,落寞離去。
他這是怎麼了?
我看著他沮喪的背影,心裡又是一陣愧責。
薑禾主動接過我手裡的魚竿,在我側首小聲道:“娘娘從未親自給太子殿下準備過吃食。”
是了,想必是這個原因。
我感激地望一眼薑禾,隨即追趕漠兒而去。
“漠兒。”我在他身後喊。
漠兒停步,卻未回眸。
我喘著氣走過去,指著不遠處的沉香榭道:“母後一時跑得急了些,左腹有些不適,陪母後到亭子裡歇歇吧。”
漠兒見我呼吸急促,一手叉腰一手捂住胸口,躬身而立,顯然是岔了氣了,似是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我攜起他的手至水榭中坐,又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小鼓包,實則是一方手帕包了幾塊冰糖綠豆糕。
我早就餓了,趁這會兒吃點填填肚子解解乏,順道緩緩頭暈氣短。
漠兒瞥了眼我手裡的綠豆糕,沒說什麼。
隨後趕來的年年跟薑禾、歆兒見我與漠兒坐在一處吃點心,便識抬舉地候在階下,並未上前來打擾。
我一口氣吃了三四塊綠豆糕,覺著有些甜膩了,手邊又無茶水,便暫且停了嘴,將那綠豆糕重新包好放回袖子裡。
漠兒又看了看我,仍然默默無言。
我不禁心內歎息,漠兒這性子,真是照著周赴的模板一比一複刻下來的。
“漠兒餓不餓?”我驀地問道。
漠兒這才像是不得不回我話道:“略微有些。”
我不覺失笑:“那你方才怎麼不說?”
漠兒又移開了目光,沉默不語。
我再度取出綠豆糕,塞進他手裡:“這糕點出自禦膳房掌廚丁禦廚之手,可比母後的手藝強多了。”
漠兒低頭看著手裡的小鼓包,卻沒有立刻打開。
我道:“也就剩下兩塊了,漠兒都吃了吧,母後已吃飽了。”
漠兒慢吞吞地吃了起來。
我拿乾淨的帕子給他擦去嘴角糕點屑。
漠兒吃了一塊,低著頭道:“母後竟會隨身攜帶點心。”
我得意道:“那是因為你母後我有先見之明。”
漠兒道:“然此舉有失體統。”
我淡笑道:“又沒有外人在,何必拘泥於禮數。”
本宮一向不拘小節,漠兒也該對他母後我有所了解才是。
漠兒再把最後一塊綠豆糕吃了,我從他手裡取回手帕,卷起塞回袖子裡。
漠兒又看了看我道:“那手帕,合該交給下人,待下人洗淨晾乾方可複用。”
我道:“不急。”
等回去了我再拿給歆兒或薑禾不也一樣麼,又不是非得現在給。
漠兒便未再多言。
我欣賞著池內依附著一塊花崗石的金龜道:“漠兒也想嘗嘗母後的手藝麼?”
那金龜似乎半眯著眼,懶怠動彈,暖陽照在它光滑的卵圓形烏龜殼上,使其閃閃發亮。
看得本宮想喝甲魚湯了。
漠兒循著我的目光觀望那隻金頭龜,稚氣的童音道:“母後若未曾作過此想,便隻當沒這回事罷了。”
這陰陽怪氣的話,原不該是他這個年歲當說的。
但,誰讓他是周赴的兒子呢?
我不以為意地笑道:“那母後明兒個再親自下回廚,給你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