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日,我兌現承諾來到東宮,命歆兒把食盒放到八仙桌上。
漠兒緊緊盯著食盒,約摸是在猜想裡邊有什麼。
我揚了揚眉:“打開瞧瞧?”
漠兒點了點頭,一旁的年年便上前來揭開了食盒,一層一層取出裡邊的點心,分彆是玫瑰酥、吉祥果、茯苓糕和一碗酒釀糯米丸子。
我真心實意道:“本宮廚藝不精,粗略做了這些點心,漠兒若覺不合口味,便不嘗也罷,本宮不會介懷。”
漠兒卻二話不說,舉箸吃了起來。
一一試過之後,把一整碗酒釀糯米丸子吃得一滴不剩。
我甚訝然:“漠兒覺得好吃麼?”
漠兒放下碗勺,拿方巾抹了抹嘴:“尚可。”
我笑道:“可是漠兒一會兒還吃得下午膳麼?”
漠兒看了眼點心,未曾答言。
我命人且先把點心收起來:“多少吃點菜跟肉吧,漠兒這個年紀,該多吃點兒,才能快高長大。”
漠兒點頭“嗯”了一聲。
經此一遭,我驀然領悟到食材在一道吃食當中占據的重要性。其實那些糕點做法並不複雜,在有師傅從旁指導的情況下,以最上等的食材製作,再配以上乘佐料,味道自然不會太差。
若我是尋常百姓,自該伺候好夫君與孩子的飲食起居,煮飯燒菜乃是基本。但我出身於王公貴族,如今更是皇後,下廚便成了一件不合身份,有失體統之事。
想想還真是無趣。
不過好在,我也不那麼喜歡洗手作羹湯。
到了下午,漠兒午睡剛醒,我在窗邊閒坐飲茶,年年侍奉他簡單梳洗後端來一碗杏仁核桃露,算是給他醒神。
漠兒卻看了看那核桃露,沒有伸手接過:“此物並非出自母後之手吧。”
年年躊躇道:“這…”
漠兒直截了當道:“本宮記得母後帶來的點心還剩下許多,給本宮拿來。”
年年隻得應了聲是,領命而去。
我在她從眼前經過時叫住了她:“等等。”
年年頓住。
我道:“把杏仁核桃露給本宮留下。”
年年再應了聲是,把杏仁核桃露擱在了我身側的桌幾上。
我端起淺飲一口,雖說我口中留有茶味,但仍能品出其中杏仁跟核桃的醇厚滋味,且半點渣滓都沒有,十分純滑,又帶有淡淡的甜,濃濃的香,回味無窮。
相比之下,我手忙腳亂敷衍潦草整出來的糕點甜湯,實在上不得台麵。
我捧著白瓷碗儘情享用核桃露,餘光裡卻見年年把糕點呈給漠兒,漠兒也吃得有滋有味。
回想起昨晚周赴吃那幾道半生不熟的點心和粥時的神態舉止,我不由得暗想,他父子倆是不是吃膩了好的,偶爾吃點差的反而覺得新鮮,便更有胃口些。
說來後日便是中秋節了,按照慣例,內務府特地給我跟皇上及太子分彆裁製了一身新衣,算算時辰,這會兒應已送去永樂宮了。
那麼漠兒這兒…
我正這麼想著,外頭便有太監來稟:“啟稟皇後娘娘,太子殿下,內務府吳副總管來送太子殿下的新宮服了。”
我端起架子道:“請他進來吧。”
“嗻。”小太監忙去請了吳副總管過來,吳副總管身後跟著四名小太監,分彆捧著四個紅木托盤,托盤上皆鋪著一塊錦緞。
錦緞之下,應就是給漠兒準備的衣裳了。
一行人向我與漠兒行過跪拜禮,吳副總管再表明來意,我淡淡道:“有勞吳副總管,都起來吧。”
五人齊齊道:“謝皇後娘娘。”
我滿眼慈愛地望向漠兒:“伺候太子更衣。”
漠兒頓了頓,眼中含著幾分期待。
畢竟是個才四歲大的孩子,有好吃的吃,有新衣服穿,自然是開心的。
隻是年年領他到內室去時,他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心裡一動,忙道:“慢著,本宮親自來。”起身走到漠兒身邊,牽起他的手往裡走。
誠然我連自己的服飾都不曾獨自穿戴過,更不消說是給他換衣裳了,但我也就是掌掌眼,象征性地在他衣襟上摸一摸,身後拍一拍,袖口、衣擺等各處稍順一順,便算大功告成。
我滿眼歡喜道:“漠兒穿這新衣裳真是好看。”
隆重而不奢靡,精巧而不繁複,貴氣而不拖遝,無論做工還是材質,都是上佳之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