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宇被法警摁在地上,青澀的麵龐滿是猙獰,朝程意怒吼,眼裡盛滿不甘和悲憤。
和之前老實乖順的模樣,判若兩人。
程意感受到了久違的背叛感,胃裡泛起了生理性惡心,下意識想吐。
可她不能,時知許正需要她。
生程意掐了掐掌心,找回冷靜,朝眾人喊道:“叫救護車!”
隨後,她撫上時知許腦袋,輕聲詢問道:“我現在該怎麼做?”
時知許察覺到她聲音裡的顫抖,輕輕笑了笑,安撫道:“幫我扶住刀柄就好,大概在後腰,不致命的。”
程意心放下了一點兒,她顫抖著手,摸索到了刀柄,虛握了上去。
很小心,像麵對著易碎的珍貴瓷器。
程意放下了時知許擋著的手:“我不看,你省點兒力氣。”
脖頸處,毛茸茸的腦袋拱了拱她:“程律師,你不是壞人。”
聲音很低,悶悶的,卻莫名有力量。
程意猛地眨了眨眼,巨大的悲傷翻江倒海地襲來,她吸了吸鼻子,問道:“痛不痛?”
時知許笑了笑:“不痛。”
“騙子。”
“那你和我說說話,就不痛了。”
程意想了想,穩住聲音:“聽叔叔說,新省的賽裡湖很美,我一直想聽聽那裡冰推的聲音,我們以後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好”
“那我們就坐著綠皮火車,還能在車廂裡看好幾個日出日落,我們……我們還能……”
程意說不下去,她感受到時知許的體溫正在急劇流失……
她一手捂住時知許的側耳,轉頭朝身邊的鄭佳低聲吼道:“救護車怎麼還不來?!”
鄭佳也是滿臉焦急,哆哆嗦嗦掏出手機:“程律您彆急,我催催。”
時知許喘著氣,輕輕拽了拽她的律師袍。“繼續說,我還想聽。”
程意的視線模糊一片:“不許睡,要是……要是你聽話的我,我許你三個願望。”
“什麼都可以嗎?”
“什麼都可以。”
“好”
嗚——
警鳴聲急促,從不遠處的街角傳來。
很快,救護人員扛著擔架爬著法院台階。
程意開始很討厭法院的台階,為什麼這麼長,這麼高。
“不許上救護車……不許看傷口……”
程意沒吭聲,時知許費力地喘著氣:“聽話”
“好,那我開車跟著救護車。”程意妥協了。
時知許被送上了擔架,是鄭佳代替程意上了救護車。
懷裡的觸感消失,空蕩蕩的,程意看著救護車駛去,愣愣地不敢低頭。
因為,有隻手沾滿了血,那是時知許為她流的血。
蒙蒙細雨打著程意,似在嘲諷她的無能。
啪——
清脆的巴掌聲破空響起。
程意給了自己一耳光,後猛地低頭,直視血淋淋的手掌,眼前漸漸湧起黑暗。
啪——
又是一耳光。
側臉火辣辣地痛,程意再次湊近鮮血淋漓的手……
在開車去醫院的路上,程意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朝自己甩著耳光,對抗著眩暈。
直視著恐懼。
程意記不清究竟甩了自己多少耳光,隻記得那天過後,她不再懼怕血了。
這次,她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