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斷定此地之主人絕非等閒(2 / 2)

懷璧 燭策 3400 字 10個月前

嶽五粗眉斜挑,眼中的輕謔一閃即逝,轉為鈍拙的領會,“提醒的是,眼下小少爺還未從學堂中回來,今日當是莊主考較他的日子,你若想瞧,我可以暫把手頭的活計讓給你。”

飲劍山莊所占的地方尤其之大,如今已不是最盛之時,仍然占有七進院落的規格,陳二本來得意自己謀了一個富貴差事,等真正入了內,才覺這家人丁寥落,雇請的下人僅有十來個,分給他打理的草木盆植,數目不下千百,雖說並不要求他看顧得尤其仔細,但仍使他日日腰酸背痛,叫苦不迭。他雖受足了累,但舍不得這家豐厚的月錢,因而一忍再忍,難得有熱鬨能瞧,而且還有現成的輕鬆可撿,當然喜不自勝。

嶽五一開口,陳二便喜滋滋地答應了,正待撒開步子,頸後卻驀然一緊,踉蹌了著倒退了兩步。

父子二人之間的較量,陳二期待了許久,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平白被耽擱在此處,急迫得滿眼竄火,嶽五頗懂他的心思,很快鬆了手,語氣淡然,“把剪子給我,沒了趁手的,怎麼乾活?”

原來這人溫溫吞吞,倒是個體諒的性子,不忘幫自己補上落下的活計。陳二心上一暖,鄭重將鐵剪交付,正待要轉身,又聽得嶽五徐徐開口:“今日教你占了便宜,往後還得輪換回來,屆時可莫要賴賬。”

陳二自認所領的差事要比嶽五辛苦得多,忍不住回頭嗤笑:“想換便換,我又不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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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立秋過後,轉眼已是遍地蕭索,這年似乎比以往更冷些,每日晨起,聶堇都感到屋內清寒,儘管一向不敢心安理得地發作任性,這天他也遲遲在被中畏縮不出。

先生沒喚專人來送消息,這日的學堂依舊得照常去,聶堇想得很清楚,跟傅家真正的少爺比起來,他的地位本就無關緊要,絕不可能像從前的傅征一樣,可以毫無顧忌地賴在床上,就算當晚就挨了莊主一頓猛揍,揍過之後,也全無一絲芥蒂。

聶堇在掙紮中披上外衣,才出了房門,便見傅征雙拳緊握,在廊下來回踱步。

這是埋怨自己來得遲了?

隻有背影,聶堇無從揣度傅征的情緒。從前都是他奉莊主的指示,天際微明,就去叩響傅征的房門。後來傅征大抵是心智成熟了,不太情願總要在起晚之後與父親對峙,漸漸不再需要聶堇反複催促。近半年來,收拾齊整的時分,似乎更要早過聶堇,即便聶堇自認為一刻也不曾拖遝的某日,也會在推門而出的時候,看到傅征遙遙等待的身影。

這天屬實是自己拖得晚了,聶堇頗感歉疚,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細看傅征額際,隱約可見一層薄汗,大抵是已經操練過了,如此估算,自己少說也起遲了半個時辰。

讓小少爺等待許久,若是在暖和的時節也罷了,如今冬日已近,晨間霜霧籠結,傅征又向來仗著體格健碩,對添衣飽暖之事不甚上心。聶堇來不及像平日一樣將領口梳理平整,慌慌張張地趕到傅征身畔,“久等了。”

“沒事。”傅征嗓音輕快,似乎什麼也沒琢磨,也沒從麵上透出一絲的不耐煩。他回過臉來,直勾勾地打量聶堇,意味實在教聶堇難以揣測,一麵打量,一麵又漫不經心似的,提手在聶堇領口反複撥弄。

兩人相處的時日實然太久,縱是聶堇有意想避,臨到要動作的時分,又會顯得不知所措,最終也隻是任由傅征施為,想要配合,暗暗又在與心內的不情願較勁。

“今日時辰還早,急著出來作甚?” 傅征的視線在聶堇的頸項間遊走了一圈,像是安然般微微頷首,“前天不是還病著,不想去書院,我替你告假就是。”

聶堇滋味複雜,說不上是感激還是納悶。他慢慢回想起來,這日好像還未聽到雞鳴之聲,前兩日陰雲未散,天色稍明些,當是即將放晴,隻因先前精神恍惚,全沒來得及細索。

如此看來,傅征的等待根本是擾人清夢,眼下卻反過來追著他彰顯體貼。聶堇緊抿唇麵,眼角微紅,透出點染開來的鬱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