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他與傅征,果然有什麼和過去不同了……(1 / 2)

懷璧 燭策 3508 字 10個月前

聶堇終究還是做不到當著傅征的麵表露自己的不滿。當下既已離了榻,按照傅家的規矩,絕無再躺回去的道理。儘管他們兩人起得往往還要早過清掃山莊的仆役,但時時在監視兩人的,還有許多俟伏在暗處,鮮少在白日露麵的家丁。

其時有蓄奴的禁製,規定不分哪家的私宅,蓄奴之數必須在百人之內,飲劍山莊明麵上遵從了規製,暗地裡豢養的家丁實則遠不止此數。

這些家丁有專門的名號,喚作寂奴,職能並不僅限於護院,成百人規模的輪值,看養鷹馬,護送珍寶,急遞書信……裡裡外外,供求瑣碎紛繁,還包括監視莊內人物,給莊主通風報信,兩個人隻要稍不留神,就會被宅宇間遁形的寂奴發現,傅充對傅征的看重,也意味著對其懲戒時的毫不容情。

在聶堇看來,傅征的天性大抵本該是張揚跋扈的,卻生生被無處不在的監視磨鈍了爪牙,已經習慣了不去施展。

即使傅充的用心與尋常人家渴盼子女成才的父母彆無二致,聶堇並非不能理解,但偶爾,也會禁不住感到胸口窒悶,儘管自己從來沒有因為觸犯過傅充的戒令受罰。

念及這些,聶堇稍稍能夠諒解傅征在他晨起時分的所作所為,即使沒有受到安撫,麵上的僵冷也已緩和許多。

時辰尚早,即使兩人想走,莊外的大門也不會為他們啟開。聶堇按著往常的習慣,轉身向後院挪步,身子將才轉過一半,傅征冷不防搭上手來,用不輕不重的力道,攥住了他的手腕。

“有個東西要給你看,往我屋內去一趟。”

傅征的口吻談不上霸道,聶堇卻莫名感到一股不容拒絕的壓迫。他隱隱感到自小看慣了的麵孔有哪裡不一樣,但是乍然之間,到底也未能琢磨出詳細。

傅征頻頻被傅充懲治,真要計較起來,說是咎由自取也不為過。山莊暗庫裡的名刀寶劍,書閣裡的善本藏書,外加許夫人靜心打理的嬌貴花草,幾乎無一能逃過傅征的“摧殘”。這甚至成為許夫人待聶堇勝過親生兒子更加親近的緣由之一。

這些害得整個山莊雞飛狗跳的頑皮事跡轉為寥落,大概止於傅征十六歲那年,聶堇至今也未能弄清個中因由,許氏卻為此如蒙大赦,看上去很輕易地接受了傅征性格大變的事實。

聶堇心道一聲“也罷”,傅征最頑皮的時候,也鮮少拿自己當作戲弄的對象,因此他隻猶豫了一刹,腳步追隨得十分順從。

飲劍山莊與周遭的山林融為一體,外示於人的大門規格居中,乍看之下,比起尋常的富豪,多少顯得略略遜色,以致於令人誤解內中所容納的規模。作為莊內年紀最小的晚輩,傅征和聶堇的居處,麵積雖不甚大,一東一西,當中卻已隔有數十步方圓的一片竹林,按著平日出行的方向,走經最多的一直是傅征,聶堇難得走了一遭,由是才意外發覺這片竹林之大。

石板路直通進擺滿各色木械的小院。除了早年兩座由傅充親手製成的木人,所餘的梅花樁,木靶,鋪滿釘刺的板格,大小各式的機關馬,林林總總,皆是傅征本人的“傑作”。當年的雞飛狗跳,大多都用來成就一院之內的“戰利品”,不是與掃院的仆役爭奪掃具,便就是經常在傅充的臥房前徘徊,傅征早早就摸清了通往暗庫的密道,傅充稍有不慎,就會讓自己把玩多年的寶器淪於傅征之手,用來磨削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殘損木料。

聶堇自認手笨,這些年來,看著傅征的手藝漸漸純熟,越來越不遜色於外麵請來的木匠,為此頗感羨慕。倘若他有同樣的手藝,或許可以儘早在外尋一門營生,不必從頭到腳都依賴傅家。

雖然在旁人看來,他的武藝絕非平庸,即使傅家不願收容,也有的是江湖上的顯赫世家高價聘求,根本費不著為前程擔憂,聶堇卻從來不敢附和這樣的意見。

聶堇知道,若不是寄身於傅家,如今他還不曉得要在何處流落,莫說被哪家高門看重,僅是全胳膊全腿地做些小營生,都令他難以奢望。早幾年前,他就已在心中篤定,不論將來境遇如何,他都希望自己能留在飲劍山莊,即使傅家並不缺少能乾的幫手,他也盼望能為山莊儘自己的微薄之力……

思緒飄遠間,麵前的臥房之中,忽而傳來震天動地的響聲,聶堇驚恐地環顧四周,生怕有一群寂奴狂蜂一般的湧撲上來,卻在將要邁步的一瞬,手腕忽地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