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非要蔫耷著腦袋,擠在書生堆裡逞弄……(2 / 2)

懷璧 燭策 3670 字 10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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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小的鬥室之內,聶堇翻箱倒櫃,一件件擺出來,才發現傅征送給他的,林林總總已經超過了百件,讓本來就不寬裕的空間愈顯逼仄。

彈弓、短劍、臂縛、扳指……除了這日收到的玉簪,聶堇過去收下的,無一不是與習武相關的器件,排開年月積塵,越往前看,越能看出早年手工的稚拙。如今不論是打磨還是裝添機簧,技巧都漸臻無瑕,似乎是怕停滯於當前,近一年收到的東西,多少都能看出一二分偏離主旨的跡象。

聶堇在過去收集的佩飾中翻索,本意是想找找合適送給傅征的樣式,但看著看著,終於發覺新收的玉簪,刻琢的形態格格不入。過於剛硬的刻紋,與桌角擺著的短匕如出一轍。如果說簪頭上的凸起還能讓他猜測為某種瑞獸,堆壓在平坦處,劃痕未能連綴,字不成字,畫不成畫,根本無法令他猜斷出任何物象。

他不禁輕笑出聲,詫異這人原來還有未能精擅的技能,仿佛自己手握重劍時的踉蹌。

他還想到,若是當著傅征的麵笑出來,必定會惹得對方劍眉倒豎,麵色沉黑。他見慣了傅征傲視於人的模樣,事事都不甘人後,偶一次見得對方觸壁,隻覺對方執意掩飾的情狀與少小時無二。

挑見幾處灰漬,他又忍不住從頭開始擦拭。任他如何小心,仍舊無法遮蓋時光的侵蝕,他私心希望能回到過去,看著傅征日日調皮搗蛋,鮮活囂張,奈何時不可逆,有太多東西,早已無法倒溯追回。

“阿堇?”聽得是許夫人的聲音,聶堇忙不迭站起身,額角滲汗,手上的動作卻快中有序,將擺在桌麵好的所有物件迅速歸回原位。

“夫人萬安。”

聶堇側靠門壁,姿態拘謹,許氏笑容溫婉,長睫之下,眸中的淺淡寒色隱訴不滿。

“近日在學堂裡,征兒可有守規矩?”

例行查問,聶堇耳中起繭,心內全無一絲波瀾,“當然守的……勤學好問,夫子讚許頗多。”

“鬼話。他予了你什麼好處,肯令你你這樣護著?”

許氏與丈夫不同,並不對親生兒子的稟性有更多期許,倒是頗希望過於規矩的養子能夠放開天性。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聶堇以為許氏瞥見了角落裡的私藏,即刻將脊背打得挺直。

聶堇像隻受了驚的兔子,許氏以為不得法,神態略顯歉疚,雙手將聶堇的一臂攏起,就勢探了探脈息,“身子可當真養好了?”

聶堇又敬又怕,糯糯地應了聲“好”,並不敢像麵對傅征時一般,任性將手臂收回。

許氏出自醫家,與傅充結識本為意外,跟世代相襲的家業相比,許氏的父親在鄉間行醫,數十年的積累仍然遠難匹敵。門不當戶不對,耐不過郎心似鐵,緣分天成,雖有多方阻撓,苦熬多年,終於修得一雙璧人。

說來豔羨,當中人多少磋磨,外人無從得知。許氏雖然不諳武學,性子卻柔中帶鋼,精明之中不乏遠見,偌大一個山莊,主人常年在外,若非經其操持,難說不會落得一個上下離心、往來蕭索的局麵。

將聶堇僵滯的肩頸拍鬆,許氏將手撤進袖袋,一麵還不忘以安撫的口吻說道:“那混小子若是欺淩你,隻管找寂奴報信,不用等到他爹回來,我就能收拾他。”

一份謝禮尚且摸索不出眉目,聶堇從未想過恩將仇報,看著許氏的眼神頗為訕訕。許氏複又抓住他的手腕,觸感先於視覺,一點冰涼,自手心正中彌散。聶堇不解,滿眼怔忡地看向許氏。

“他爹來信教我帶給你的,老大不頂事,老二在外頭野慣了,小的不把寶貝當寶貝,他爹傷透了腦筋,還是托給你最穩當。”

任傅征驕縱十餘載,造訪莊內的庫藏千百次,仍有一處秘藏從未踏足。除了莊主本人,無人知曉這處秘藏的具體所在,至於秘庫上何鎖閥,如何啟開,則更無人悉其詳情。

聶堇不論如何也想不到,傅征的莊主還未當上,自己竟先得了分量如此之重的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