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恩人若肯收我為徒,小的願一輩子做……(1 / 2)

懷璧 燭策 3761 字 10個月前

自第一道金盞擊中鐵弦,聶堇就推測有人在背後搞鬼,因而心緒繃得極緊,甫覺腳下失重,便毫不猶豫地抓住了垂落的弦線,他借力蕩起,攜少年在高台中段的橫隔處落定,終於了結了一場驚魂,贏得陣陣喝彩。

傅征額角浸汗,他守在台座下方,幾欲騰縱,見得兩人脫險,儘管解了懸心,麵色卻猶然冷暗。

先前的舉動引人注目,三人皆怕被人環堵,因而很快尋了一處僻靜場所,在一間酒館落座。

“敢問閣下,可是得罪了什麼人?”聶堇搶先發問。

少年低垂著頭,胸口浮動,發出微弱的嗚咽。傅征全無耐性,將桌角拍得極響:“當著救命恩人,問什麼便答什麼,扭扭捏捏的作甚?”

“恩……恩人,”少年已經落淚,抬手擋住眼周,懦聲接道:“小的喚作鄭軒,家裡本是行商的,後來破敗,將我抵賣充奴,好不容易逃出來,無分文可傍身,這才做了耍戲的行當。這些年自知低賤,從不敢觸犯貴人,當真……當真不知是誰要害小的。”

聽出少年的哭腔,傅征愈覺不耐,聶堇聽得少年經曆坎坷,一時頗感悲涼,不忍再追問更多,“你小小年紀,能練得那般本領實屬不易,倘若得了自由身,你可願正經尋個師父,習學武藝?”

“習武?”少年在驚奇中止住哭腔,他不是沒想過習武防身,可是市井裡的武行向來以體格取人,根本不願收他為學徒。眼前的少年比他年長不了多少,骨骼纖瘦,氣質也略顯文弱,卻意外有救下他的能力,更罕見的,是他有挺身助人的熱心。

一生之中,能有幾回這樣直接送到嘴邊的機會?

鄭軒有了期待,頓時難禁蠢動:“恩人若肯收我為徒,小的願一輩子做牛做馬。”

傅征將飲了一口茶,沒忍住爆噴出來,抬手掩住狼狽,憤憤然道:“你倒是個會挑的,他比你大不了一二歲,你就情願這樣矮一輩?”

鄭軒認定了聶堇心善,絕不會虐待自己,何況他本來卑賤,弟子的稱呼,已經遠好過任人差使的奴隸。

聶堇歎了口氣,鄭軒的遭遇固然可憐,但他亦有寄籬於傅家的掣肘處,他可以拿出自己的全部積蓄,卻不能逾越養子的身份,隨便往莊內帶人。

哪怕是傅征,在成為莊主之前,傅充也絕不允其在江湖上任情招募,此前說的要他換師父的話,不過是出於意氣的狂言,決計沒可能得到傅充的準允。

“我沒本事收徒弟,也收不了,待會兒有比武的場子,我們隨你一道去,你若有心儀的師父,我便把你托付於他,可好?”

鄭軒忽而一窒,麵色霎時轉為慘白,“公子一片好心,小的心領了。旁人必是不能,還是叨擾了……”

少年似乎受到了莫大的驚嚇,動作很是急迫,但因為雙膝戰栗,走得並不甚快,不等聶堇起身去追,傅征隨手一拽,已經將人扯帶回原處,“他冒著摔斷骨頭的風險救了你,你什麼也沒報答,就想這樣輕飄飄地走了?”

“不、不是,”少年又慌又急,口齒愈發含混不清,“我想幫……可我幫不到公子。”

聶堇抓住傅征的手,溫聲催促:“讓他走罷。”

傅征反覆上聶堇的手,將指尖攥緊,用冷厲的眼神逼視鄭軒:“你幫不了可以,我替你幫。你實話實說,適才害你的人什麼來路?不好好地交代出來,我就拎你去官府,看看是人家的板子硬,還是你的嘴硬。”

聶堇雖然對此事不無好奇,卻詫異傅征的口吻為何像與這少年有深仇大恨一般。鄭軒更沒想到,同行的兩人,一個溫馴謙和,另一個卻似是欠了冤債的煞神,一刹也不允他敷衍躲閃。

思及官衙裡排豎在兩側的高大武隸,鄭軒立時感到雙腿頹軟,吞咽了好幾次,這才勉強梳理好措辭:“那人……小的若是說了,恐怕會連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