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你說的那般,也倒是件好事。”男子發出爽朗的笑聲,“我今次出來,本是想問鼎來年的金鸞大會,且不知五大門派要做何排場,倘若不限製我等無門無派之人出戰,我便也敬之重之,給他十二分的體麵。”
“你好大的口氣,”嚴江轉惱為笑,“五大門派做事稟正,出類拔萃的弟子也多是寒門出身,像你這樣來頭的人,自會考納在內,到時候高手如雲,你可彆先將牛皮吹上了天。金鸞大會你興許敢說能拔得魁首,五大門派辦的武事,你但凡能入百位以內,就已是祖上燒高香,是幾輩子也修不來的福分,可要珍惜著,好好謀個出路。”
男子本來興致勃勃,此時卻一下子轉黯了眸色,“依我看,金鸞大會也沒你說得那般不堪。”
鄭軒聽見了機會,忙挺身出去,插立在兩人中間:“這位大俠說得極是,我乃本地人氏,往年的金鸞大會都是旁觀過的,那些高手……都、都厲害得極了,不比五大門派的人差多少,公子可莫要一再貶低,同這位大俠傷了和氣。”
“大俠?”嚴江睜大了眼,疑聲反問:“瞿歆,咱倆同行多日,我卻不知,你何時買來這樣一個小倌當狗腿?”
“大俠”二字,卻是瞿歆聽得入耳的美稱,當下也不驚疑,側出一步,笑盈盈地轉向鄭軒:“小兄弟什麼來頭,為何追跟我這位朋友?”
鄭軒原本的確是追著嚴江而來,當下確也不好直說轉移了目標,“我家裡走失了人,出來打探消息,正好看見二位語出不合,放不下心,便想過來勸勸,既然兩位矛盾已解,我……我便要告退了。”
“慢著!”瞿歆一步搶前,“小兄弟倒是好心,我二人同你素不相識,你就不怕,我們劫了你的錢財,教你命喪在此?”
瞿歆如此玩笑,原是為了替鄭軒撇清“狗腿”二字,鄭軒卻遂了意,猜定這是要挽留自己,忙拱手屈身:“大俠武德雙全,豈會對小的這等微賤子弟施害。”
“你倒是個會說話的。”瞿歆循著步子,在鄭軒身周繞看了一圈,“你敢跟過來,說明並不缺膽識,可是習武之人?”
鄭軒忙作惶恐:“不敢不敢,從前在街頭賣藝,後來惹了仇家,便沒敢再賣了,過去也去過武館,但資質太差,沒被師父瞧上。”
瞿歆好奇不減:“閣下溫良恭謹,又不是習武之人,怎會招惹上仇家?”
“原、原是小的莽撞。”鄭軒咽了咽唾沫,猶豫是否該在這時說出找尋恩人的事,嚴江卻已頗不耐煩,“他這般長相,從前做的什麼,不問即知。所謂仇家,必是三心二意,水性楊花,惹了主子的不快,滿口的謊話,可知不是什麼好貨色,何必同他多纏?”
鄭軒本來畢恭畢敬,此時卻被激得兩眼灼火。
他雖有隱瞞,但多數是實話,照他以前的性子,受了這樣的委屈,打不回去,便隻能任淚液洶湧,今日他卻扼住了,一點濕意也未得滲出。
打從見了聶堇的一番身手,他便相信,似他這樣的體格,倘願狠下心來用功,就算是逃,也總有一日能逃得體麵,更兼欠著一份恩情,若是再像從前一般軟弱,必定一輩子也無法償還。
瞿歆眼底陰沉,似有不悅,看不出是衝著誰。
鄭軒深汲一氣,勉力將聲量擴大:“公子,我雖自幼沒爹沒娘,也曾身為奴侍,被人辱弄,但你所謂‘三心二意’四字,我從來不曾觸犯,雖說我沒有什麼倚仗,但世道天理,皆在人心,於貴於賤,等同無差,卻不能任你詆毀於我,損我清白!”
嚴江沒想到,看似柔弱的一人,口鋒竟咄咄相逼。
他向來不在打嘴仗上遜人一籌,自知理虧,卻仍要強辯,瞿歆卻偏偏截了他的話,當即朗聲大笑:“好一個‘於貴於賤,等同無差’,小兄弟,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