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未語先笑,待到王敏屬實不耐煩了,這才接上話音:“原來你眼力不差。”
王敏心說何止是不差,他若沒有想過此人敢動捉弄他的閒心思,準能瞥一眼就看出來,“消遣夠了就趕快上路,我還等著回去複命,再要磨磨蹭蹭,可彆怪我將你當成那兩個的同黨,一並將你綁回去。”
“稍安勿躁,王大人。”老人的口吻笑中帶謔,仿佛存了心要奚落於王敏。
王敏一手握拳,一手按劍,冷眼在老人臉上狠狠一剜,“再不動身,可就不是躁不躁的問題了,我是什麼個性,你此前也見了,管你是婦孺還是老弱,隻要礙了我的眼,照打不誤,對你一忍再忍,都是看在世子爺的麵子上,可千萬彆恃寵而驕,挑戰我王敏的底線。”
“不敢不敢。”說時,這人將遮覆的粗礪假麵扯去一半,半透的皮麵耷拉在頰側,顯得詭異而猙獰。
王敏略略彆開視線,這人卻偏不識趣,故意側扭過身,朝王敏迎近:“那暗道機關已廢,你我當時都仔細查看過了,地上還留著好幾處血跡,說明他們當中,至少有一人受傷不輕。周近他們能逃去的荒僻地方,隻剩下玖青山,那裡瘴氣彌漫,幽深莫測,常年無人開辟,能入內的唯有一條獵戶踩出的小徑,世子爺留下的人馬不多,要想將那山完全圍攏,根本沒有可能,隻能讓他們暫時在山外的官道上蹲守。這些安排,王大人此前都毫無異議,此行要得手,絕不能急於一時,王大人少年英雄,想來不可能不比齊某顧全大局。”
雖是恭維的話,王敏卻覺得,自這人口中說出,格外的刺耳難聽,分明就是譏諷自己目光短淺,徒有一身武藝,忍不住小聲埋怨:“真以為自己好了多少……”
王敏鬱憤已極,半點耐性也不願多給:“廢話少說,那日所尋無獲,你便引我來了州城,說是自有安排,一來多日,我隻看到你日日尋歡作樂,全沒想起一丁點殿下的托付,今日又扮成這副模樣裝神弄鬼,若是沒有說得過去的解釋,我現下就砍了你,快說!”
齊釗逼嚇不成,陪哄也難令對方買賬,隻好扯了整張假麵,訕訕賠笑:“知己知彼,方能萬無一失。當時我在傅宅多日,根本沒幾次機會能見到傅小……傅征,就算受了傷,以他的武功,王大人也不敢說有十全把握,我既知他不喜待在宅中,常常造訪州城,這便想著,他或許像尋常的風流浪兒一樣,在外頭尋了個相好,這才頻頻前往,念念不忘。那廝固然武功高強,若有軟肋在前,免不得要顧忌一二,如今這消息不日就將得手,王大人再怎麼著急,也不該偏偏在此時中輟,浪費齊某好一番苦心。”
以女人作脅,屬實是王敏想象不出的手段,他雖自認顧忌不多,可是迄今還未對女人下過手,甚至真正見過的女人也沒有多少,除了幾名侍女,便是湛安王府中的夫人小姐,各個高貴矜持,隻能容他遠觀。
他雖不齒齊釗想到的法子,卻頗想知道,讓傅征看上的女人是何模樣。
舉江湖之大,飲劍山莊的一舉一動都顯得格格不入,其繼承之人,或許口味也遠異平常,有可能從相貌上就自有一套標準,旁人看來奇醜無比,本人看來卻美貌出眾,傳揚在外,又是一出人人得以調侃的笑料。
王敏嘴角一跳,“確是個辦法不假,什麼時候能見到人?”
“三日之後。”齊釗拿起藤杖,仿佛舉劍一般,挑挽了一圈,插入腰間的綁繩,“我們去驪景街,今日我見了紫茵閣的趙老板,風度翩翩,一表人才,傅征是他家的常客,他告訴我,傅征中意的那位佳人就養在紫茵閣中,傅征每隔一旬都至少要造訪一次,近日那位佳人著了風寒,不便接客,要我和王大人稍待兩日。”
“就依你這副窮酸裝扮,那老板竟應了?”
“非也,趙老板同樣是位佳人,我豈能汙他的眼?這樣出來……隻不過是不想被五大門派的人瞧見,你又不是不知,當中有不少我的舊識,暫不知我投於湛安王府中。”
齊釗時不時顯露一二下習武之人的把式,王敏從前試探過,隻一拳就將此人打得趴下,後來追問這些把式的來曆,齊釗便含混交代曾供奉過五大門派中的一支,非弟子不能傳授其功法,耐不過心向往之,想起來的時候就比劃幾下,因而養成了如今的習慣。
這樣的解釋雖然算不上荒唐,王敏卻覺得,此人本不是個安分角色,不可能停留在隻模仿把式的水平。
畢竟齊釗一手易容功夫,已是他認識的所有人中最為厲害的一個。
易容手段極儘繁複,未見得學起來要比習武容易,在一件事上的定力和耐心,轉遷到其他事情上麵,往往也能有所體現,似齊釗這樣,把式像模像樣,威力卻丁點兒不具備的,確屬王敏平生僅見。
“罷了,”王敏揉了揉凍得發青的鼻頭,“但願如你所說,那什麼趙老板能信得過。屆時等那女人到手,你我也絕不可掉以輕心。”
“王大人叮囑的極是。齊某自當全力以赴,不敢有絲毫鬆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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