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越是欲蓋名彰,過往的印記就越……(1 / 2)

懷璧 燭策 3612 字 10個月前

自從跟上瞿歆,鄭軒就覺得每天的時辰根本不夠用。

天光微明,他便要遵循瞿歆的指示,對著牆壁站樁,站夠一個時辰,便是搬舉重物,鍛煉膂力。

瞿歆當前要他練的每一項功課,都尤其的樸實無華。但看對方神情認真,他便隻能拋開怨言,不管指給什麼,他都毫不遲疑地接過。

他偶爾也奢望,瞿歆能像從前的江銘越那樣,稍稍看顧他的柔弱。

眼看著手上的血泡破了皮,反複幾次,攢聚成繭殼,心境也仿佛隨之變得堅硬。

即使用的是最樸素的方法,如今也的的確確有了成效。

鄭軒甚至克製不住地想,或許有一天,他可以趕上救了他的恩人,在對方危難之際,也能施以援手。

這也又會讓他想到,為了達成此願,他便不得不與瞿歆分開。

他欠瞿歆的恩情,實不在聶堇之下,可瞿歆說,自己是結拜兄弟,也是最欣賞的知己。他也願作此想,亦兄亦友的關係,不該分什麼你我。

已經如此親近,就算有分開的一日,隻要惦記彼此,總還能再見麵。

可恩人卻不同了,萍水相逢,兩度施救,如今連姓名尚且不知,倘若真如江湖上的傳言,飲劍山莊舉家皆亡,連一個仆役也沒留下,那此前的一彆,便就成了永訣,他縱是想報恩,也沒有償願的可能。

好不容易因習武有長進而安下的心思,時隔一整個月,又開始蠢蠢欲動。

“好了,今日就到此為止。”

看出這日的鄭軒心猿意馬,瞿歆麵色雖冷,口吻卻還算得上溫和:“想要出去逛,就同我直接說,我又不是學堂裡的死板先生,非得將你拘下來念經。”

除了體格上的輕微變化,鄭軒的眼神氣質,也與過去有所不同。

他遲遲不應聲,非是因為像從前那樣害怕一個人獨行,他實是猶豫,自己還想搜尋恩人下落的心思,是否該與瞿歆坦白。

“你今日是怎的?身體不舒服?”說時,瞿歆已搭上了鄭軒的脈。

鄭軒忙不迭將手抽回,“我好著呐,都是瞿大哥教導得好,身子比從前硬朗多了,往年這個時候,我都不知道病了幾回了。”

瞿歆看著眼前的人,雖然有些變化,但到底與“硬朗”二字不沾邊,忍不住失笑:“既然沒生病,為何癟著一張臉,不提醒你兩句,就停不下來地出神?”

跟初見時的大大咧咧相比,瞿歆此時的腔調格外溫柔。鄭軒忍不住看入對方眼中——

眼底澄澈,能清晰地看出自己的倒影。他看著瞿歆,瞿歆似乎也在看著自己。從來沒有人像眼前的瞿歆這樣,向自己投來如此專注的眼神。

恩人的麵孔,與他此時的所見放在一處,儼若一架遙不可及的紙鳶。

他忽而想起趙容告誡自己的話,就算用心至誠,僅僅是為了報恩,也務必要顧忌恩人身邊的那個凶戾男子。

他隨即想起當時那男子斥責自己的話——望著眼前的,想著尚不知在何方的,豈不正是三心二意,水性楊花?

鄭軒一個激靈驚起,瞿歆還以為他是突發急症,起了驚悸,正要去攬人,鄭軒卻主動伸手過來,攥緊他的手腕:“瞿大哥,我想通了。”

瞿歆詫異:“你想通什麼了?”

“我想通了,恩人那邊,根本不需要我來救,且不說我根本沒有救他的本事,就算能救,他身旁的那人,也根本不會允我出手。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惦記恩人的事,保準對瞿大哥一心一意。”

瞿歆聽得一頭霧水,半晌隻抓住了那句“一心一意”:“你有想做的事,自己去做便是了,‘一心一意’要作何解?我攔著你去做其他的事了?”

鄭軒始覺自己說錯了話,登時慌張失色:“我……我是想說,今日練功走神,是我的不對,往後不會再犯,跟著瞿大哥習武的時候,務必要專心致誌。”

瞿歆隱隱覺出了一絲古怪,但偏又思索不明,隻得敷衍應道:“那本就是該當的,我這師父勤勤懇懇,豈能讓做徒弟的隨便馬虎?”

鄭軒不自在地點了點頭,總算褪去泛起的潮紅,瞿歆接而沉聲道:“今日縱是再練,時辰也不早了,嚴江有約,如果沒有彆的安排,你就隨我出去一趟。”

將至約定的地點,鄭軒看著熟悉街景,漸漸懸起了心。

紫茵閣的牌匾一出來,他險些驚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