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堇窘紅了臉,當即毫不收力地將傅征一搡。
“你胡說什麼?你我……你我……你我什麼都沒做,怎就能到……能到那一步,你這幾日練功練太多,弄不準……練壞了腦子,我去叫師父過來,讓他幫你看看。”
說時,聶堇已經拔步欲逃,傅征從容將人撈住,眼中的晦暗一瞬隱去,“今日風光這樣好,我就想同你開個玩笑,你何必這樣緊張?”
聶堇其實根本未說任何斥責的話,可傅征自己說出來的“玩笑”二字,卻如一把利刃,正正插進他的心口。
他知道自己操之過急,聶堇或多或少的抗拒,他都並非未曾看在眼裡,可他總不想承認,聶堇對他,或許並非他所設想的那般動心。
當日兩人各有心事,都未按著楚敬川的要求,達成所授功法的要點,兩人各自受罰,過去將近一整個月,都未再碰麵。
直到楚敬川將二人集結在一處,各據在兩片浮木點陣之上。
兩人之所在,還是那處傅征日日在上麵練習身法的急流。
傅征已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場地,聶堇卻是頭一遭置身其上,熟料將才借著內力站穩,楚敬川便沉聲對二人道:
“半柱香以後,誰身上擰下來的水取量為多,誰便算是落敗。”
不等傅征與聶堇交換視線,楚敬川即刻又附聲:“敗者的懲罰不過多增幾項功課,若是作假放水,互相退讓,那作假之人,今後便務必離開此山,外出若敢聲稱出自我門下,屆時我必定親自清理門戶。”
自從五年前各擇門徑開始,聶堇就再沒有同傅征使出全力交手。
傅征起初還有興致,時常主動挑釁,可後來輕功落下一截,每每想要正經切磋,總是被聶堇遙遙甩下,一次比一次落得無趣,到了如今,總更是因一層曖昧的情愫,下手更多了忌憚。
楚敬川既未強調點到即止,那兩人的比試勢必要拿出全部所學。
傅征儘管習慣了拿捏分寸,可換做是楚敬川這樣世所罕見的高手在旁盯看,他根本沒有把握能像糊弄傅充時那般,可以毫不忐忑地收斂功力。
聶堇看出了傅征的猶豫,更怕被楚敬川窺見端倪,忙不迭催聲道:“開始罷!”
近身赤手對搏,本不是聶堇的強項,實力不濟,他倒也少卻幾分顧慮,心思能多集於接招拆招之上。
真正交起手來,傅征才發覺,對方出招的勁力與以往大有不同,並不似他事先設想的那般,由己方穩占優勢。
恍然間,兩人已戰了不下二十個回合,依舊勝頹未分。
傅征剛起得一式“青龍探尾”,衝勢在左,後勁在右,自信這一招總能迫得聶堇身形扭結,而落足倉皇,熟料聶堇竟突襲下盤,瞬時竟如失了重力,漂浮在空中,算漏了一招,失足觸水的,卻意外是傅征自己。
他再不敢馬虎大意,借著體力上的優勢,出招愈發緊湊犀利,聶堇儘管力有不逮,但勝在身軀輕靈,即便處於弱勢,真正落水的次數,一直到線香燃儘,統共也僅有三回,單看兩人收手之時的體態,還是聶堇軀乾挺直,更較他從容不迫。
結果落定,兩人皆在靜待楚敬川下一步的吩咐,熟料對方竟麵色凝重,半晌不作言語。
傅征忍不住問道:“師父,近日所學,可有哪處做得不好,為何——”
“小子!”楚敬川避過傅征的名字,便已表明怒氣熾勝,“我教你從頭練過,你所習的那門內功,我隨不知是何來曆,可決計無法與老夫自創的潛鱗訣比過,我已同你囑咐多日,為何至今不見稍改?”
原來楚敬川要讓傅征完全襲其衣缽的想法,竟然並非一時狂言,而是真正下定了決心,要讓傅征從頭來過。
聶堇呆看著傅征,眼中交雜著不忍與難以置信。
傅家的吞吐內息之法一脈單傳,傅征自小習練,已成為深入骨髓的烙印,後來即便博采眾家之長,但凡有人相授,他便稍試一二,還能給自己轉授景蕭所創的靜淵訣,但內門中的這些所學,僅是稍作演示,畢竟不同於外家功法,一旦改逆,難免氣息周轉不暢,影響蓄力發勁。
原本內功積累,隻要功法定形,功力便逐日積聚,少得一日,便就少一分積蓄,傅征如今的年紀,正是積累功力的最佳階段,倘若此前所蓄一筆勾銷,縱是再好的天賦,耽誤的也絕不止於一年半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