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堇不知不覺停下動作,無措而茫然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人。
躲還是不躲?他既未驚叫出聲,也沒有果斷對傅征出手。
或許有這一月專注習練膂力的長進,他可以稍稍搡得動傅征,不似從前那般抵抗不能。可他偏偏錯過了來得及躲開的一瞬,任傅征收攏拘束。
他若是不躲,傅征會如何做?
聶堇閉上眼,卻遲遲沒察覺唇上抵來的溫熱。
傅征攏著他,氣息挨得無比之近,他不敢睜眼,隻能任由一絲熱流在頰側與頸間浮動,說不清到底是齒間逸出的氣息,還是目光所蘊的灼色。
不一時,一縷灼熱漸不滿於在膚表停留,而是自臟腑處騰升而上,聶堇感到的不單是熱,還有纏卷而來的酸澀——
傅征並不想吻他,他屢屢挫了傅征的意,早已讓傅征對他棄絕了希冀。
傅征要的是他受折磨,要他對傅征過去的不甘感同身受。
可是這樣,傅征便能比他更好過麼?為何他總要步步為傅征所掌,不能自己多邁出一步?
聶堇仿佛擱淺的遊魚,好不容易掙紮到挨近水源,他睜開眼,想將傅征的麵容看得細致,可是一切都映在朦朧之中,暗示他眼前似幻非真,攛掇他更加大膽。
挨得蜻蜓點水般的微燙,傅征又驚又喜,可驚喜過後,又泛起洶湧的憤恨。
他抵住舌,全然不容對方退縮,近乎撕咬地加深這個吻。
聶堇承不住軟了膝彎,他便就勢攬著聶堇跌入水中,讓水麵漫過竄升而起的熱潮。
泉水清淙,濡褻的聲音與鳴泉的清脆聲響交錯,又間雜聶堇狼狽的喘息聲。
他浸在冷熱之間,理智早被侵襲得一無所存。他得到了想要的,可還遠遠達不到滿足,四麵被水流包裹,唇齒也在水中起伏了無數個來回,但仍無法祛除盤亙於周身上下的焦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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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上簇新的絳色襦裙,銜上彩光奪目的水晶瓔珞,粉麵妝唇,簪環盤發——
嚴江僵坐在妝台對麵,想看又不敢睜眼,知道旁側的三人頻頻誇讚,他這才抵不過催促,在忐忑中撐開眼皮。
趙容的手法果然拿捏得恰到好處,每一點妝痕,都極貼合嚴江原本的骨骼,將棱角凸顯的幾處遮掩得幾近無瑕。
見得嚴江一臉嬌弱,神態又不減與人鬥嘴時的厲色,仿佛一隻張牙舞爪的猛禽,偏被關入馴養家雀的金絲籠,瞿歆覺得解氣又好笑,忍不住衝鄭軒咧了咧嘴角。
嚴江看在眼裡,當即不忿得怒叱出聲:“有什麼好笑?”
見嚴江惱羞成怒,瞿歆更覺樂不可支,但客人將至,到底不能把麵前的重要角色惹得過火,因而將眉一斂,持住肅容相應:
“嚴兄儀表堂堂,如今扮作女兒身,亦是巾幗不讓須眉,氣質與容貌兼備,我乃真心實意地欣賞,還望嚴兄莫計唐突,誤會了瞿某的一番誠心。”
雖少不了場麵話的成分,但瞿歆語調鄭重,畢竟不似作偽,嚴江收起凶色,瞟向遠在長廊儘端的趙容:“那兩人何時過來?”
趙容徐步踏入,“約莫再有半個時辰。”
扮作小廝的鄭軒聞言一凜,隨即改做一副馴順神情,低頭俯頸,侍立於嚴江身側。
“前次商量的要點,我再同你們重講一遍,一是嚴公子的行止,略示柔弱即刻,切忌不要矯揉造作,露顯生硬。
二是瞿公子的站位,兩人一長一少,長者不具武功,無須盯得太緊,少者不止腰間佩劍,應該還攜有暗器在身,一旦要出手,務必一擊製敵,萬不得留有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