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歆亦未想到,看似弱不禁風的一人,武功竟高得匪夷所思,這日他在擂台上見過的所有高手加起來,居然沒有一人曾帶給他等同於麵前這人的震駭。
出於驚訝,他竟是忘了先前與此人動手的因由,所有的思緒,霎時都係在對聶堇來曆的好奇之上。
“確是在下冒犯的不是。”瞿歆敷衍地一拱手,轉身即道:“你說此人就是你從前要找的那位恩人,倘是如此,何不請他找個地方坐下來,敘一敘報恩的事宜?”
不等鄭軒應聲,聶堇自先搶言:“不必了,昨日種種,皆逝於昨日,與今日並無瓜葛。”
說畢,聶堇便要縱身而起,鄭軒焦灼已極,一來愧疚早前口口聲聲要報恩,實際卻是跟著瞿歆創立門派,根本沒有起過尋人的心思,二來機會難得,這日錯過了,不知還有何時能有再一次遇上。
見聶堇即刻要走,鄭軒再顧不得周遭的視線,猛搶一步,竟是踉蹌了一下,險些迎麵撲倒,瞿歆及時伸手一撈,他這才堪堪站穩,再抬眼時,試圖追逐的身形,竟連一角衣袂殘影也未能留下。
“瞿大哥,我……”
瞿歆的臉色陰晴未定,好一晌過去,鄭軒才聽得他冷冷迫出一句:“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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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掌門,請!”
申時剛至,瞿歆就已隨著鳴金之聲踏上擂台,不等站定,對手業已挺劍直刺而來。因有先前與聶堇的交手,此時的瞿歆頗持不住耐心,隨隨格擋了一下,連刀都未及出鞘,便並指猛擊對手額心。
一擊雖未見血,卻在此人額頭留下了一個壓嵌極深的紅印,台下驚歎與質疑迭起,有人稱瞿歆的指力無人可及,也有人稱瞿歆壞了不可傷人的規矩,場麵一時間陷入混亂,直到承辦賽會的瑞春樓老板出麵,方才令喧鬨平息。
就亂持慣了奉承腔調的景遲,這時也難禁詫異,忍不住湊到鄭軒身旁,疑道:“那人武功低微,一看就知道,根本遠不是掌門的對手,掌門今日是怎的,為何這般沉不住氣?”
鄭軒彆開眼,神色冷淡,以示不欲多言,景遲尤是不滿,故意抬高聲調,“你惹了掌門的不快活,我全都瞧見了,掌門這個樣子,脫不開與你有乾係,你若不說清楚,我就告訴其他弟子,說你心猿意馬,屬意他家,對我們沐青門不忠。”
鄭軒心事重重,實不想與景遲多纏,此刻不僅不作應答,偏是連眼神也懶得多予,隻管凝住瞿歆的背影,全不往旁側偏移。
景遲由此愈是好奇,抵不過鄭軒的執拗,不得已緩和口吻,“我不過是想將你激上一激,你要一點兒不應承,我也奈何不了,旁的不提,你跟掌門的情分,萬萬不能說斷就斷。我也是出於好心,見你們昨日還親近得很,才過了半日,就弄得這樣僵硬,瞿大俠如今是掌門,身份畢竟不比從前,你縱是任性,也多少看顧一點他的顏麵,彆讓他在外人前頭難堪。”
雖是關心不假,可鄭軒卻做不到承認自己沒做過的事,本來飄遠的視線忽而凝回,“我幾時讓瞿大哥難堪了?”
景遲從未受過鄭軒似如這般的逼問,口齒滯瑟間,恰是瞿歆突然現身,徑自從景遲身前越過,一把攙住鄭軒的臂彎,揚聲便問:“那位公子今日會否登場,適才他可有提及?”
鄭軒搖搖頭,目光懵懂,瞿歆隨之輕輕歎了口氣,景遲疑惑更添,忍不住催問:“哪來的公子,姓甚名誰?”
鄭軒至此方才想起,他迄今尚連恩人的名諱都未能問出,正陷懊悔之際,恰是瞿歆回想起什麼,將一隻手改攬為拍,就勢擱在鄭軒肩頭:
“三年前的一日,趙閣主聯絡你我和嚴兄在場,說是為了飲劍山莊的小公子傅征謀劃,你說你那位恩人一直跟著傅小公子,如今他既已現身,想來傅小公子興許也在周近一帶,且不知飲劍山莊重出江湖,將會引起何樣的風浪……”
這晌話音才落,場中宣讀交戰對手的小廝驀地敲響鳴鑼,這一聲格外刺耳,不一時便引起了大片抱怨的聲嚷。
小廝似乎頗懼於千夫所指,一時連擊槌也拿握不穩,不小心丟到了腳下,在爬梯上幾次顛滾,眼見要落入用於防火的水缸當中。
眾人的視線大多聚於小廝驚慌的臉孔上,鮮少有人留出餘光。將要落水的擊槌乍然間倒旋而起,未經執拿,竟自半空中浮升而起,轉指向銅鑼正麵。
小廝眼看著擊槌飛向自己,不由張大了嘴,使出全力的一聲驚叫,被擊槌敲中銅鑼的嗡然巨響完全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