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爽之外,更有對傅征本人的濃厚興趣,有與聶堇交手的經曆在先,他下意識將傅征的武功估計得遠在自己之上,第一式出手,便引刀出鞘,直取傅征麵門。
傅征本是抱著睥睨眾人的心態而來,見得瞿歆突如其來的一擊,登時警鈴大作,忙不迭側轉身形,險險將刀鋒自側頸錯開。
經得這一下,傅征再不敢有半分大意,當即挺出劍鋒,徑取瞿歆胸膛。刀背與劍刃相抵,皆是不容收緩的剛猛,冷鋒相接,卻似有火光從中迸出,各都步步緊逼,不允對方以虛招敷衍。
雖是一刀一劍,直刃對上寬脊,俱是勢大力沉,心中都篤定了要以威勢勝過對方。
儘管做不到輕鬆取勝,傅征卻格外沉浸於當下,手掌被震得麻木,幾次都險些令長劍脫手,心上卻尤感暢快過癮。
這三年間,他從來沒有對上過勢均力敵的對手,在玖青山中之時,遭遇的總是無法還手的碾壓之局,離開玖青山後,局麵則逆轉過來,似瞿歆這樣能與他持力相抗的,暫還是他出山以來僅有的一例。
兩人從場中鬥到場外,僵持上百回合,眼見天色轉黯,傅征才驚覺誤了時辰,忙猛增力道,將瞿歆手中的長刀絞落。
瞿歆失了武器,傅征卻並未趁勢相逼。其實鬥至中途之際,瞿歆已對傅征有意收斂的動向略有感知。二人起初的確是勢均力敵,可是消耗過一陣,瞿歆便察覺傅征的氣力絲毫不見衰減,再戰到後來,分明已是克製相讓。
他從未在與人切磋時需要有人存意放水,當下頗有種難以控扼的鬱憤,傅征越是禮讓,他便越是感到自己被對方輕視,更加鬱窒塞心,悶脹難消。
傅征對瞿歆的鬱悶渾然未覺,當下抱拳於胸,看向瞿歆的眼神浸足了欣賞:“閣下,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瞿歆冷冷道出自己的名諱,麵色不善,卻也並不急於離場,隻是微微斜身,看向的似是場下某一人,聲量不輕不重,儼若自言自語:“你確信……他就是傅征?”
先看鄭軒此前的表現,後又親身領教傅征的武功,瞿歆已然得到佐證,此刻其實並不消問,鄭軒察覺瞿歆的視線,極用力地點了點頭,瞿歆眉間緊蹙,將怒未怒之際,總有一絲狐疑逡巡不退。
傅征背轉過身,隻一刹那光景,身形已在正中高台之上,所有人皆在他腳下,他隨即負手而立,垂目下視:
“後麵的比試,傅某以為,應當到此為止,我適才觀戰,已知各位之中,再無一人能與這位瞿掌門相較,魁首理當就此落定,無須再經波折。”
先前兩人比鬥之時,確有不少人看得入神,比到精彩處,更是有人耐不住出聲叫好,瞿歆功力幾何,在場諸人都看得清楚,不敢貿然挑戰,但若隻有頭名敲定,各人心中俱有難平之處,這一時間,各都露出一副暗懷腹誹的不滿之色。
一人自信目力,將樓中各個角落仔細打量了一番,確信傅征為孤身到場,減卻顧忌之後,隨即高舉食指,遙點著傅征高喝:“你這廝……好生不講道理,你既儘了興,理當遵循前言,不乾涉我等隨後的比試,現下晚了時辰不說,還要妨礙我等未展身手之人,就算你自仗境界,可我等若聯合起來,試問閣下,可否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顧寨主,”傅征輕笑一聲,似乎與此人頗為熟絡,“你大可以呼朋引伴,再多喊來幾個幫手,傅某縱是沒把握戰勝,隻是離開此地,卻敢說輕鬆得很。”
顧卓本為山匪出身,武禁未嚴之前,他在西南馳州一帶橫行無阻,過路的行商皆要備足金銀,方能保證在遇上顧卓所領的人馬時逃得生天。偃旗息鼓數年,顧卓原先所在的穿甲寨早已經分崩四散,身為首領的他,也為了逃避追繳和仇殺,不惜改換麵貌,隱姓埋名,一躲就躲了將近十年。
他現今的假名喚作蔣桓,在專營走鏢的鎮安堂裡擔任二堂主,他此行出來,本是難禁枯燥,想在生意消閒的時候,尋一份難得的熱鬨,哪知尚還不及與一個水準相仿的對手較量一回,就遇上了被人道破往事的麻煩。
傅征才將 “顧寨主”三字拋出,即刻在場中引起了密集議論,顧卓的耳力在這一時間變得異常敏銳,不一時便聽到一人語氣憤懣:
“當年那穿甲寨不僅不放過馳州當地的百姓,就連撫賑西南的救濟錢糧,也遭了他們的劫掠,沒想到……那犯下冤孽的毒瘤,而今竟仍苟活於世,我……我豈能坐視,狗賊,還我爹娘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