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有苦功,那也是旁人下的(2 / 2)

懷璧 燭策 3528 字 10個月前

鄭軒抗拒不得,挑足一勾,隻來得及將床簾攏至一半,便於懵懂中被瞿歆裹挾上榻……

·

將一入夜,金桐客棧裡就彙集了不少武人打扮的生客,像是瞞著掌櫃早有約集的一般,堂廳內的所有坐席,不到二刻光景業已占滿。

比起旁桌劃拳捧碗的熱鬨,景遲所在的一角,卻是少見的清寂。

自從忤了瞿歆的意,整整半日下來,他再找不到一個願聽他論今說古的同門。

在自家親戚當中,景遲的學問隻能算是微末中的微末,但沐青門中大多人出身貧寒,最過分者,甚至從不曾有過識字的機會,他借著從前的耳濡目染,總能道出些同門們不曾知曉的典故,加上對幾個演義本子尤其熟稔,頗能評點一番曆代興替之交的英雄人物,因而極易引得門內青少弟子的追捧。

此行出來之前,有時他一開講,便能聚出一副不遜色於說書館的熱鬨場麵,往往要等到瞿歆出麵才能有收束。

而今出來這一行人,皆是瞿歆最為看賞的武癡,平日裡最是不屑景遲招徠聽眾的行止,打從離開津州的當日,景遲就有種將要落寞的預感。

果不其然,歸程還未定,他已落得一個冷冷清清,隻能孤零零地入座,在角落裡聽旁人的牆角——

“你說,咱們如今,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出身?門派?聯盟?幫會?”

“看那小子的意思,該是我們都還依著過去的身份的歸屬,隻要奉他當頭領就成。”

“那有甚意思?還以為他當日那樣逞風頭,原是個倚仗不淺的,誰知道不過是掛個虛名,不能捎帶著我們雞犬飛升,當真遭了他的騙。”

“哎,這世上的事,誰說的能樣樣作數?便就是五大門派,為了應承那些富貴出身的,如今也沾了一身腥,使儘辦法也甩不脫,你我能有今日,已是莫大的不易,還是少些抱怨的好。”

景遲聽見這兩人議論五大門派,當即按捺不住,甫一站起,就整個人往鄰桌傾去。

他這一時趕得太急,連身形都沒持穩,重重在桌角一磕,痛得忍不住嘶叫出聲,正在相談的兩人都以為他是喝醉了,一人當機立斷,就要以擒拿手法扼住景遲的肩背,卻被恰巧經過的張嵐阻下,“你好好吃你的飯,招惹人家作甚?”

兩人經了攪擾,對張嵐的突然插手自然無法滿意,但因張嵐教訓的是自己人,不好衝著張嵐嗬斥,當下隻得抑住惱火。

動手的那人改爪為拳,輕嗤一聲,便不欲多言語,反是挫了激動的景遲不依不饒:

“敢問閣下,適才說及五大門派,除了三年前的一遭,他們近日……莫非惹上了新的麻煩?”

真正看清景遲的五官,這人才隱約想起來,他似乎曾經見過這張麵孔,再看向張嵐,頓時又驚覺,這人分明是當日瑞春樓中有過比試的對手,自己還敗得尤其徹底。

“原來是張兄,失敬,失敬!”

張嵐啟齒一笑,稍帶邪氣的眉眼,將一正色,竟顯得格外誠懇,“陳兄客氣了,這是我沐青門中的景遲,做事有些沒規矩,適才有衝撞處,都非有心之舉,陳兄切莫同他計較。”

其實人情往來,應付生客,景遲並非不擅長,但因對五大門派的境遇過分好奇,因此才沒能秉住矜持。見張嵐穩住了場麵,他便也無心惦記張嵐的指責,即刻又揚聲追問:“五大門派遇上了何種麻煩,快說!”

被喚做“陳兄”的這人搖了搖頭,麵上交織著無奈與輕嘲,“你這般心急,怎會拖延到今日才尋人問消息?”

景遲被問得一怔,這人並未乘勢逼迫,隻悠然接道:“幾大世家縱了他們三年,該是時候見到對自家子弟用心教養的成果,哪知這些個紈絝心高氣傲,總是不願同寒門出身的生徒切磋請教,三年雖則有一二長進,仍與真正的翹楚相差甚遠,這便歸結為五大門派存意偏私。如此便有了幾大世家籠結百名官員,向朝廷聯名上書的一遭,眼下朝野內外,皆是一片誅拿之聲,弄不好……不日就有一場武林浩劫發生在你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