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性命即是本錢(1 / 2)

懷璧 燭策 3267 字 10個月前

名喚崔逸的男子不隻說,不一時還傳呼來了筆墨,將才繪出眉眼,鄭軒便認出了傅征和聶堇,除此之外,再無第二個鄭軒識得的麵孔。

至少瞿歆不在此中,鄭軒輕輕舒了口氣,神態放鬆些許,立時被在旁瞥看的王姓男子掠入眼中,“好嘛,這廝曉得自己不用倒黴,這便藏不住本相了。崔二,你把弟兄們拉到這是非地來,說是能發大財,如今才曉得遭了人家的騙,我固是說話難聽了些,但向來不弄虛摻假,你既已驗證過了,現下還磨磨蹭蹭的作甚?難不成……是想等著我替你收屍?”

“仁兄,”崔逸眼瞳微晃,一時陷入遲疑,鄭軒趕忙搶聲,“我適才已經說了,這陣子除了滌安門,哪道城門都走不通,除非……除非閣下有官役專用的腰牌,何妨等到明日天亮,你我一同出發,也好有個照應。”

“閣下重病在身,自然不比我們這等身體康健的惜命,若想留下來給這兒的老板陪葬,那便隨著你,愛留多久便留上多久,哼!”

鄭軒其實早已看出攔不住這名男子,見得人走了,便故作惋惜地搖了搖頭,“我本想著,多一個人,便多一分力氣,他果然不聽我的。”

這人一走,四方形的酒桌便正好多了一個空位,鄭軒索性順著崔姓男子的邀請坦然落座。

交談了一晌,鄭軒始知這三人原本都出自流沙幫,因為數日之前,有一事與自家幫眾產生分歧,故而失了歸處,見得有緝捕布告,賞額不菲,便聚結而來,在津州城中徘徊。

未能如料想征得瞿歆的下落,兼有景遲前次的一番話,他一想起來,便覺胸口泛起陣痛,仿佛真正患了肺疾,時有隱痛發作。

如今的他,無論如何也沒有臉麵再回到沐青門中,但是瞿歆這些年來給他的好,他卻不能視為無物,尤其是,當日的瞿歆曾說,不論旁人非議如何,都想予自己一個名分。

“各位兄台,那告示上既然蓋著官印,又附有畫影圖形,規格正式,應當並非偽造,不遠百裡來一趟,諸位又有一身高強的本領,何妨再多查探兩日,就算起了戰事,以三位大俠的武功,怎會沒把握保得平安?”

崔逸還在猶豫,在他右首的孫祿業已按捺不住,“大哥,咱們被那白眼狼逐出來,總不能一直灰頭土臉的,再遇上那廝,咱們要衣裝沒衣裝,要排場沒排場,難不成……就一輩子任他在咱們麵前逞威風?”

這人說話,實然頗合鄭軒眼前的需要。他最是希望,由崔逸的兩名兄弟代為攛掇,這樣便不顯得過分殷勤,暴露自己的真正意圖。

遲遲未發一語的程青,忽然挺身離座,“大哥,你與程青相識一場,多年提攜,諸多恩情,程青都謹記在心,王昭那廝雖是膽小可憎,但他的顧慮並非沒有道理,錢財乃身外之物,更何況,這道懸賞來路未知,有無擔保,倘未親眼看見,暫都未得定準,怎可冒著搭上性命的風險衝動行事?

“程青自知勇武不足,怯懦有餘,早年一時衝動,誤入江湖,多年以來,若非還未償還大哥的恩情,早該改做老實行當裡的營生,苟且至今,見識得多了,感愧之事,更是不計其數,思來想去,還是應該好好地規勸大哥,意外之財,哪個不是天降的劫數?性命即是本錢,縱是千兩萬兩,一旦損了性命,定然無福消受。程青非是貪生怕死,實是擔憂有人故設誘餌,萬望大哥三思。”

據孫祿所說,告示上承諾的賞金足有三千兩黃金之多,饒是在紫茵閣中看慣了各類錦繡,鄭軒也無法想象,如此數目的黃金,價值究竟幾何。

數字越是大的離譜,鄭軒便越感到當中有蹊蹺。聽得程青的勸言,他心中不無觸動,可他與這三人畢竟並非舊識,總是狠心大過感慨,沉聲又道:

“程賢弟對崔兄一腔赤誠,果是意氣中人,令張某這等小氣謀私之徒愧疚難當,但張某曾於衙門之中小任數個月的師爺,依三位的描述,可以確定為津州按察衙門所出的海捕公告,此處既然落實,就算為有心人偽造,待崔大俠查出偽造之人的下落,何嘗不是莫大的功勞一件?有此功勞,名讚與犒賞兩得,亦不失為一樁難得的機遇,程兄再是謹慎,既是替官府辦事,名正言順,何來的災厄可言?”

說完這一段,鄭軒越是杜撰得全無根據,口舌便越是順暢無阻。他抿下一口茶水,稍稍放鬆心神,這才回覺,這一嘴誆人不眨眼的措辭,若非沒有景遲的熏陶,便是擬一份現成的書稿,讓他逐句背誦,他也完全做不到眼下這樣,絲毫不見麵紅氣喘。

崔逸眼神飄忽,似已想到了日後騰達之時,在一眾舊識麵前的張揚姿態。孫祿極擅察言觀色,當即順著鄭軒的勸言,將崔逸的武功好好吹捧了一番。

第二日的行程,很快在鄭軒和孫祿的鼓動下敲定。四人自酒肆之中循次而出,將要暫彆歸返住所之際,鄭軒將一回頭,便在餘光裡瞥見程青浸透冷色的眼底。

他強撐了兩個時辰,已然難以集中心智,唇角以莞爾相應,眸光卻猶然冷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