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師父?”
比起前一刻的所見,柳躍大張著嘴,麵上更顯驚愕,“怎會是……”
張嵐顧著兩頭,一麵還未擺脫此前的訝然,另一麵還要地方地上的不速之客不覷機溜走。他正還等柳躍問出傅征身旁這人的身份,卻是先前被推在地上的黑衣人搶聲先道:“姓傅的,我問你,在場的人,你可都信得過?”
黑衣人開門見山,張嵐心上一空,待到其人自身前搶過,因於驚詫,待到傅征接上話音,他仍自雙眼失神。
“何事?說罷。”
傅征不對眾人作出任何評點,張嵐更加無法安心——這是信任,亦或不過是一種暗示,要自己同柳躍自行領會?尚不待他敲定決斷,黑衣人已自續上聲音:
“他說今次要來剿你們的,還有一波人馬,又是湛安王府攜領五大門派……”
“胡說!”話音未畢,柳躍自先耐不過激動,“五大門派的人,明明跟著我們一道,除了幾個連路都走不動的老骨頭,剩下的不過是群不經打的紈絝,如今都有世家作保,根本不會再出來,我們連北疆的精兵都能打退,真要有你說的那一眾人,可不正是以卵擊石,不自量力?”
“嚴公子,柳賢弟所言極是,倘若如他所說,對手不過是烏合之眾,何妨解說得更詳細些,趙閣主為何將閣下吩咐得如此緊迫?”
傅征抻動肩膀,稍稍展了展後背,明明可以大方舒展的動作,他偏做得克製小氣,在旁的一人似有不忍,竟在眾人的凝目下,將手搭上了傅征的肩胛。
這番動作克製而淺淡,儘管嗅不出任何旖旎意味,但有傅征的出格舉動在先,便是見怪不怪如張嵐,此時也很覺不自在,忍不住將臉一偏,未想動作才歇,他便對上了傅征身側之人的視線——
哪怕映在暖融的火光之中,這雙眸子也尤是冷意迫人,張嵐自認見過的人絕不算少,可與此人氣質相近的,索遍記憶仍是無存。
凝得久了,他忽而覺得這人的側身輪廓似曾相識,與數日前所見的一個朦朧影子頗為相像。
原本還能持住鎮定的張嵐,思緒兜轉了一圈,漸漸為膨脹的怒火所攝,黑衣人尚還在循著傅征的追問,解釋此行前來的緣由,張嵐業已無法按下滿腔的燥熱,揚聲將二人的交談打斷:
“傅莊主,敢問……此人究竟是誰?當日張嵐若未記錯,正是這人引走了我家掌門,掌門現下人在何處,是否安在,敢問這位公子,可否能給個確切的交代?”
真正道出聲來,張嵐並未存意收斂,聲音卻頗欠中氣,聽來非但不像是逼問,倒似是自己受了脅迫。
這番表現,實是因為他對上了聶堇的視線,頗令他感到不解的是,丟了自家掌門的下落,他雖是有欠聽人說話的禮數,畢竟情有可原,緣何引來這樣一雙冷眼,經其一量,倒成了他心有愧疚一般。
“張嵐,”傅征似對這一頭的僵持全無所覺,雲淡風輕地一擺手,“時辰不早了,你先帶嚴公子找個落腳的地方,從這裡出去,尋個獵戶人家,今夜好吃好喝,不管要多少銀兩你都照付,決計不可怠慢,失了傅某招待的禮數。”
柳躍本來尷尬又無措,聽得傅征這般吩咐,不顧張嵐的詫異,朗聲便道:“能捎上我麼?這麼多天了,我連點肉腥味都沒聞成。”
“不去,”嚴江腔調冷淡,“我沒那麼嬌貴,給口水就成。”
傅征衝張嵐使了眼色,儘管猶是一腔窒悶,張嵐的動作仍然順從,很快解下水囊,衝嚴江拔開了木塞。
得了水,嚴江卻不當即飲下,目光轉至聶堇身上,不同於張嵐的驚怕,他仿佛舊識見麵,眼中浸足了探究的意味,“姓傅的,這人究竟是誰?你既與他是相好,往後必定出雙入對,老這樣遮遮瞞瞞的,豈能配得上這二個恭維你的‘莊主’二字。”
“出雙入對”四字,儼然頗迎傅征所喜,當下頂著滿身的刺痛,挺直了脊背,自榻沿站起,“阿堇自幼長在飲劍山莊,不止是傅某心儀之人,還是長久相處的親人。”
往常聽同門談及情愛之事,柳躍總是能避則避,迫於傅征這時的坦誠,他雖是暗感驚訝,卻並未回避視線,在他看來,聶堇雖是略微比他年長,氣質姿態,都頗具著一股難以親近之感,與傅征此前所言的“溫溫軟軟”,根本看不出一絲乾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