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嚎叫，忽自身後乍起。

崔逸猶在愣怔，隱約已能聽得身前傳來的回聲。

“鬼叫什麼？”他才回過頭，確認聲響發出的來源，孫祿接下來的舉動，卻使得他不得不避開視線。

腕臂反折之際，孫祿身上被劃破的地方，立時已不止於前胸和後背兩處，鄭軒第三下出手，便令鉤刃劃穿了上衫下擺，徑直鉤斷了褲腰係繩。

孫祿抬不起一側的手，褲子又極是關鍵，當下隻能用單手掐緊褲腰的斷痕，一步趕一步驚心動魄，被崔逸冷聲一迫，他險因緊張而鬆開手指，勉強趕得兩步，這才令崔逸看明他的窘境。

“誰動的手？”

聲門被封，雙手又各有所占，孫祿直說無法，指點不能，舉腿則更是危險，一時怒上心間，發了狂地扭頭猛瞪，崔逸不解其意，隻得將鄭軒投去視線。

鄭軒也似受驚不淺，搖頭甩頸的力道，並不比孫祿遜色，眼中更是惶恐已極，儼若行屍在前，遊魂在後，做足了神魂支離的情態。

見崔逸遲疑不決，並排同行的另一人忍不住附耳道：“這周近遍地都是墳崗，合該有些不乾不淨的鬼祟出沒，他二個……興許是中了邪，這情形，該是找個郎中來看。”

這一路本就行得拖遝，眼下橫出一折，崔逸情知攸關性命，不該當作無覺，可任他如何瞧看，都覺得當真有險遇，這二人都是一般的累贅。

此時的所在，望眼所及，俱是空曠一片，根本無須再似身在鬨市中時處處留神，念及此，崔逸索性定了主意，將二人攬靠在一處，“你二人既然遭襲，興許那賊人正伏於附近，我同賈安先去查探一番，你們互相照應，各都小心提防，千萬莫要再遭了暗算。”

鄭軒忍住嗤笑，攙扶孫祿的動作尤是鄭重，見二人走遠了，便毫不克製地在孫祿左頰摑下一掌，當即打得孫祿半頰充血，痛得極了，連扯叫都扯叫不出。

“你……你，你為何騙我們？”

先是解穴，而後又是將人攙至躺倒，孫祿終於有了一隻能活動的手，稍得放鬆，便即抬向鄭軒鼻端。

鄭軒隻覺自己優待得太過，合該再用些迫令此人乖順的手段，可一待他身子稍傾，孫祿便迅捷如電地抽回手，雖是躺身動作，也尤顯謹慎恭從，再看不出半分的跋扈氣質。

眾人出發之前，身上都攜了用於聯絡的號箭，鄭軒不急於追趕，實是走在前頭的二人所距不遠，暫還有號箭為依借，又兼此程尚無所獲，鄭軒期望漸淡，縱是先前動手的時候十分解氣，到得此時，滿心已皆為彷徨充斥。

孫祿勉力掙起身，雖是心有不甘，卻不敢稍稍推高聲量，“張兄，我大哥他們走了有一陣，你合該趕快追過去，萬一——”

話音將至一半，百丈之外，忽而飄出了一片墨藍色的煙幕。

孫祿先是注目，陡然看定了某物，驚詫得極了，連垂落的褲腰也顧及不得，“該死的，那販子賣給我們的是沒聲的煙彈，那片煙是我大哥放出來的，張兄，你大人有大量，小的犯錯，實不乾我大哥的事，你快去救他，我大哥要是安穩無恙，小的……小的便是今後為你當牛做馬，都心甘情願。”

說時，孫祿似已抹出了涕淚，話聲裡也隱隱帶出了哭腔，許是自己發出的聲響太大，好一晌光景，他都忽略了鄭軒身上發出的動靜，覺出異樣的時候，才發現失了鄭軒的蹤影。

鄭軒沒敢貿然挨近那片煙幕，因為尚未走得幾步，他就看見幾十餘人接連撥開齊人高的長草，朝煙霧周圍不斷集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