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莫不是因為被嚇怕了?(1 / 2)

懷璧 燭策 3507 字 10個月前

天際冷光漸溢,暗沉的天幕,自一角衝開缺漏,接而為刺目的天光徹底驅散。

一整夜過去,鄭軒仍然緊繃著心緒,齊釗安然睡去,他猶忙碌不斷,若有旁人在側,對比二人行動,必會以為真正接下任命的,當是此時猶在摸尋的鄭軒。

地上的浮土,被鄭軒刨起以後,業已堆成了沒過腳踝的土壘,饒是如此,鄭軒的動作也絲毫不見停滯。

時至此刻,他至少知道地下的確有埋藏之物,是否為齊釗所言的機關,一旦心念澆注,已然不甚重要。這種時候,他須得為自己找一件事,哪怕不過是清掃浮土,也都好過一靜下來就萬念齊湧,讓僅存不多的清醒徹底消隕。

頭頂沒有遮擋,越過山頭的日光,終於映在了齊釗麵上,睜眼起身的動作尤是從容不減,但身形甫一支穩,他便立時轉換了神色,凜然對鄭軒道:“你且讓開,這處機關應時而動,生門開閉,合於一日生機輪轉,眼下當是辰時初刻,正是醞生之初,輪轉之始,且讓我試探一番。”

鄭軒掐住額角,扼下恍惚:“為何選在這個時候?”

“昨夜你我都見到了,我本以子時為始,反複試探,然迄至寅時,此處也未顯出任何變化,眼下除了日升時分,還能以何解釋生門之‘生’?”

不停下搜尋,總好過靜定不動,鄭軒不想再因遲疑耽延時間,當下連聲也來不及應,惶惶然就隨上了齊釗的拋掘動作。

過不一時,鄭軒便聽得腳下嗡然一響,似有某樣重物,坍墜至某個角落,他正要催促齊釗,那知將一回頭,便見得此前齊釗的所在,地麵下凹,顯出一個黑洞洞的缺口。

眼前的所見,一件件都證實了齊釗的所言。儘管疑色未褪,鄭軒也來不及再深思,眼看先前那道門洞即將關閉,便竭力縱出身,堪堪躲過了石閘碾壓,重重摔在甬道中央。

鄭軒摔得眼冒金星,洞室內十分昏暗,僅有自石縫間些微穿入的光亮,勾勒出洞穴的輪廓,再要往儘頭看,唯能見到黑漆漆的一整片。

鄭軒並不害怕,但總難抑下心中茫然,忍不住呼喚,“齊兄,齊兄——”

遲遲沒有回聲傳來,甬道悠長到仿佛沒有儘頭,鄭軒腳下踉蹌,眼前也越見迷蒙,但心裡卻清定了許多。他知道,不管齊釗所來為何,到了這種關頭,能依賴的唯有自己,他須得緊隨腳步,不論齊釗是否已經接近目標,他至少要給對方添個絆子,不能讓此人輕易得逞。

齊釗的種種異樣舉動,身體上雖是虛弱難當,心思一澄定下來,再作思索,於鄭軒而言,似也無甚繁難。

打發走的一夥人,或許齊釗本來就不需要,所以那般順遂地讓自己得了手,而昨夜的一番折騰,也無非是消耗自己氣力的一種手段。儘管武力不及人,齊釗也總有法子讓武力更強的人為自己驅使,越是示弱,越容易讓同伴或對手相信,根本不用提防於他,哪怕生了戒備,也不會忌憚到擔憂此人會危及自己的性命。

鄭軒念想一起,更覺得齊釗此人秘密重重,嘴上說著為湛安王府奔命,實際的打算,或許隻有自己本人知曉。

但除此之外,鄭軒並無延想更遠的心思:齊釗是什麼人,所圖為何,此地的設置是否同瞿歆的失蹤有關,種種疑難的答案,都與他眼前的處境無關。

先開始的一段,他還能借溢入的天光勉強辨彆時辰,再走得上百步,眼前的所見,便隻有清如一色的沉黑。僅是步行,他已有好幾次險些被腳下的石棱絆倒,原本擔怕拖慢步伐,他還不願將過多的重量倚在身旁的石壁上,但坎坷行了又一段,到底無法再支撐,過不一時,已從起初的稍作撐扶,變成完全攀掛著石壁而行。

儘管如此,腳下仍然時不時地磋跌打滑,雙腿還在挪行,負累最重的,早已轉成了肩背。

他心裡有些許動搖,但念頭一定下來,思及瞿歆與自己緊握雙手時的麵目,便是嘴裡吞含的血腥味,也能眼也不眨地迅速咽下。

倘若這條路的儘頭即是瞿歆的所在,他縱是死,也沒有一絲遺憾可言……

·

旌旗蔽空,紅日將垂。

起伏綿延的山嶺側脊,在馬嘯風嘶之中,被映上了金紅交雜的燦麗顏色。

兵馬浩浩蕩蕩,蜿蜒折轉於曲折山徑,弓手炮手,壘石高車,自稱屢經殺陣的年長兵將,大多也從未經曆過如此一般浩大的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