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 做的孽多了,總不能教所有人都……(1 / 2)

懷璧 燭策 3388 字 10個月前

蟬鳴仿佛擂鼓一般,一刻高亢過一刻。

原本十分開闊的院落,因為不斷湧入的人潮,不一時已顯得逼仄非常,加上不斷迭起的爭嚷,越發襯得場麵混亂壓抑,有不少人已萌生了退走之意。

主持場麵的傅征,遲遲不見現身。一人耐不住怒火,催得尖銳的聲量,不一時已蓋過了場中的一大片人:“姓傅的,你口口聲聲說,會同朝廷協商,給我們一個安定的所在,如今一耗再耗,尊敬你的,說你是兩頭為難,經營不來,看透了的,哪個不知道你是另有圖謀,把弟兄們當傻子哄騙,今日你若還想拖延,不能速速給我們眾人一個交代,休怪我不念及你從前的功勞,將你與曾經的五大門派視為一類人物!”

附和這人的聲音,話音甫落,便有層濤一般的聲嚷卷覆其上。

守在堂廳外的劉管家,強撐了半個時辰,麵上愈發為煞白侵占。他僅存不多的倚仗,即是傅征還在屋內,可看眼下的情勢,他頗擔心,傅征或許趁著眾人喧嚷,尋一處密道,甚至直接縱身翻牆,以極輕盈的身法,自院中脫逃,從此隱姓埋名,視一院新募的仆從為無物。

他知道這樣的猜疑實在有荒謬之嫌,其實隻要稍稍伸頸一望,他既能看到傅征背對著他,盤膝於錦毯上打坐的情形。

傅征越是無懼無畏,便越是教自己心神不寧。近數日來,他真正挨近傅征的機會,實則不出一二,可隻消稍瞥一眼,即能看出傅征心緒之低落。

他最擔心的,實是傅征一如眼前這般,就算被這激動難扼的一眾人踩成了肉泥,也混似沒有知覺一般,但凡能有想要反抗的意誌,他絕不會似眼前這般提心吊膽。

倘若有心思招架,傅征哪怕抵抗不了太多人,也總有辦法體體麵麵脫離眼下,就算顧不得自己,隻要保全主人家的體麵,代由他來受罪,原本也是他身為下仆的擔當。

眼看一語相激過後,蠢動的眼神再不僅僅流轉於一二人之間,眾人搡得搡,扯得扯,雖如一盤散沙,但強聚在一處,也漸漸增出了朝堂廳正門圍攏的威勢。

劉管家長長汲進了一口氣,虛挺著膽子,將身往廳門正中一橫。

這些人原本看著院中人員疏落,想是傅征安置不善,導致離心者紛紛前往他處,再有留下來的,皆是些在旁家做了多年長工,如今無處安身的老邁奴婢,這樣的人,最是隨風善倚,卻未想到,到了如此一邊倒的關頭,竟還能夠領起護主的膽量。

但縱使驚訝,也不足以拖慢這一眾人的腳步——

“姓傅的,原本大家都信你,相信我等的大願,唯有借你的門路才能得成,如今遭了拖欠,原也並非想扯開臉麵,將你我都逼向絕處,但你既變了心思,不再將我們放在眼中,我等便也不再有必要受你驅使,你無心做的經營,由我們自行奔走便是!”

“正是,我們敬佩你,敬佩的最是你的本領,你既有心巴結朝廷裡的人,又何必在這裡假惺惺地拖延時辰?你不願給個敲定了的說法,我們隻得當你是有心糊弄,不想教我等弄明真相,你既不願說,便休怪我們無禮,總有法子教你沒辦法遮遮掩掩,弟兄們,你們說……是也不是!”

兩人先後啟腔,人群當中,小聲應和者有之,大聲狂笑者有之,仿佛這一程的說來,根本不是某家將興的武家重地的宅邸,而是跑到了一家極熱鬨的戲園,即將搬演最賣座的戲折。

便是隻管顧理自己手中家當的掃院雜役,儘管都是傅征萬中挑一的淡然個性,見得此狀,也難禁麵生薄怒,對這一眾人的目無規矩難壓怨憤。

沒有傅征的號令,他們都不能有任何動作,隻能眼瞧著這一眾心浮氣躁的武人,爭相湧擠過門廊,儼若一群集結捕獵的野獸。

眼看即將被吞食,傅征猛將身形一旋,看似單薄的門板背後,乍然飛射出數道冷箭,傅征手未執弓,隻牽得一根極細弱的長線,按說隻能觸發機關,這時極輕巧地側拽線身,竟使得箭矢的鋒銳恰好挨著最前排三名進襲者的額頂掠過,箭鋒攜掠的錚鳴聲響,隨著被削起的發絲悠然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