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 做的孽多了,總不能教所有人都……(2 / 2)

懷璧 燭策 3388 字 10個月前

一時間,堂中內外近千餘人,幾乎都遭了扼喉一般,瞬時都屏了息,院內院外,都被彌散開來的闃寂一並覆沒。

初來時胸有成竹的幾人,此時都站在離門廊之中,入院之前的輕屑,不約而同地,儼然皆被惶惑取代。

一人腿下發著顫,眼看同伴都眼現懼色,隻得勉力撐展眉目,揚聲為自己壯膽:“好你個傅征,早就知道虧心,埋了布置,便等著在這裡暗算我們,我們……豈會就這樣怕了你,有什麼上不得台麵的伎倆,今日儘管都使出來,待到你黔驢技窮,有多少盤算,往後也都成了笑柄,莫要以為,僅憑這裡的一道機關,就能讓你躲藏一輩子。”

傅征深蹙著眉目,聞聽此言,卻似頗忍俊不禁,嘴角斜挑起一側,明是玩味的神態,可對麵不論哪個,皆都看不出一絲喜色,“諸位不請此來,一心要給傅某一個難堪也罷,亦或是受了誰的唆使,以為扳倒傅某就能替自身謀個錦繡前程也好,傅某都無精力追究,金鸞大會舉辦在即,諸位若不願捧場,傅某自不會強求,可若是膽量甚大,偏想擾得傅某得不痛快,不妨都在今日放手過來,既能為自己圖個乾脆,也能為傅某圖個清心。”

饒是情緒不佳,對著無禮闖入的一眾人,傅征的語調猶自不緊不慢。哪怕這些武客為數眾多,烏壓壓地堆了滿院,在他眼中,也好似隻是一群螻蟻,不消怎麼著力,就能在頃刻間碾為齏粉。

這份狂傲,並不顯露得如何張揚,但到得這一日,凡是與傅征觸上視線的,已然都得了領教。

可良久鴉雀無聲,總還有按捺不住,憤憤啐出聲來:“姓傅的,你固是有法子嚇人,可是做的孽多了,總不能教所有人都裝瞎,這些日子,有多少弟兄,不明不白就失了蹤影,你若不給我們一個交代,便是你能像當日在斷騅嶺時那樣,拿得出炸翻這整院的火|藥,我等也不懼殞命在此……”

這人聲量雖大,但若聽得細致,即能聽出聲調中的抖顫。

這一處抖顫,恰如疫病一般,數息之間已傳遍了周近,原本仗著人多而動作放肆的一眾人,此時麵上大多都添了惶恐之色。

傅征斂去麵上慘淡,扯斷手中細線,將手負於身後,揚手招來一名小廝,眾人原看著這名小廝體格單薄,但要開口必會露怯,未想甫一出聲,這人的聲量竟蓋過了場中所有人,仿佛在喉腔之中置了一麵金鑼,響亮且尖銳,有人經受不住,甚至張起手來,試圖阻擋聲音入耳,這人恰似受了挑釁一般,更加不作收束。

傅征托這名小廝轉告的,是要在場諸人循次做個清點,究竟有多少人失蹤,失蹤於何時何地,一並記錄下來,才有可能尋跡搜索。

看出傅征神態凝重,對各人的下落顯足了關切,眾人也都不由淡了來時興師問罪的狠色,轉為低頭細語,勾連線索。

各家眼下的居址,大都在津州城郊,以地點為線索,幾乎要將整個津州環圍一圈,按此搜尋起來,稍稍估算,已知要耗費的光景絕非掰著指頭就能數得過來,且按著舉辦金鸞大會的日程,許多人貿貿然出沒於津州城郊,不僅會分走金鸞大會的焦點,還可能引起城防駐軍的戒備,一旦起了衝突,此前所定的安排,即刻已成泡影。

議論了近半個時辰,門廊裡外的人原還能持住輕聲細語,但自從有一角爭嚷起來,其餘人便很快受了浸染,越是想要擬定一個主意的,越是同周遭的人爭得麵紅耳赤。

於此期間,傅征似是怔然出神,想入非非,根本無心對眾人爭吵的話詳作分辨,但一等有一人全無拘束地掀高聲量,他即以一聲厲喝打斷:“諸位既然想通了不是傅某下的手,今日……便就請回罷——”

如此落得一個無頭無尾,不僅不合眾人的期許,亦不合傅征一貫的做派。望眼看去,大多數人眼中,都是驚疑與遺憾交雜,一來不滿傅征高拿輕放,二來不滿領在前排的幾人舉動畏縮,根本顯不出舉眾前來的氣魄。

眾人逡巡不前,皆盼著有一個人先行啟聲,替眾人作個表率,但天色將黯,各人麵上覷得的,近乎隻有如出一轍的忐忑,一道再尋常不過的門檻,這時儼然成了深溝陡崖,非有神通在身,便不能驅身越過。

有人正忍不住搖頭歎氣,院牆角落裡,終有一人搖顫不定地擠出人眾,強捱著踉蹌,朝傅征步近,他似是許久不曾飲水,嗓音異常嘶啞:“要尋那陰狠賊人,有一個法子,再簡單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