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 “俠客”二字,如何說起?……(2 / 2)

懷璧 燭策 3513 字 10個月前

他忽而理解了“釋然”兩個字的含義。他不知道現今的自己向往什麼,可是往前走走,總要好過什麼也不做的當下。

於是他將酒碗擱放下來,長長舒了口氣。

“若是無事,且不妨隨我一道,在這周近尋個僻靜穀地,是時候……讓柳躍他好好安眠了。”

景遲先時覺得這話十分尋常,怔了良久,方才開始思索最後幾個字眼的含義。

待思量真正落定,他仿佛遭遇當頭一棒。

少年人為自己喝彩的場麵如走馬燈般浮現在眼前。世事如何無常,厄運也不該降臨在一個正值最好年華的少年人身上。

他許是聽錯了,有很多話想要追問,卻好像被誰牢牢箍住了喉舌,怎麼也催發不出。

張嵐好像察知了他的掙紮,微微彆開視線,深汲了一氣,以平淡口吻續說:“殺他的人已經死了,報仇的事……不消你考慮。瞿掌門的下落,我這裡有些細末消息,你若想尋他,我現下便說知於你。”

景遲始終偏過頭,久久不作應聲,也不肯與張嵐視線相對。

兩人的對峙久到讓張嵐愈生厭煩。好不容易尋得的紓解,即有消隱的征兆。

他不能再讓無乾人動搖自己的決斷。他兀自起身,提步將行,便在這時,被不甚重的力道阻住了肩背。

“張嵐兄,我隨你去。這附近有處朝向極佳的山穀,等覓定了詳細方位,我再……我再隨你安葬柳師弟的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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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同陳經會麵,已過了足有一旬光景。

“陳兄,約定的日子還有半旬,姓傅的怎麼說?”

“我尋你過來,正與當日的約定相關,傅莊主他……有個身份要托付於你。”

陳經難得換了件招搖衣裝,繡金錦織的衣料,卷帶出數斑光點。崔逸看得目炫,走到樹蔭下,將日光避過,方才與陳經正麵相迎。

“什麼身份?”

陳經微抿唇角,隨即開口:“大會當日的主持。”

崔逸難禁詫異,耐不住催高調門:“你彆是說謊話誆我,就算他不能來,也該找個口舌伶俐的,這又不是逞蠻力的功夫?”

陳經顯然無法回答他的質問,緊結著眉頭,半晌不語。

“你那日說的尋人線索,莫非是個沒著落的?難道……姓傅的辛苦經營這多時,舉辦大會那日……他竟不打算登台麼?”

片刻的默然,已經告知了崔逸答案,崔逸委實難以置信,“當真糊塗,我還以他是個精明的,莫大的氣運和天分,他竟一點都不顧惜。我若是他,便就是天塌了,這武林至尊之位,總也是要謀到手的……”

他雖這樣埋怨著,其實已經收斂了平日譏損人的口吻。倘若向上攀登的代價是失去周遭所有能夠親近信任的人,他寧可一輩子縮坐不前。

但反過來,過分意氣用事,也同樣不為他所取,自他打拚立世開始,他就憤恨那些不思進取的高門子弟,有著他仰望也不可及的門徑,據著上百年積攢的武籍珍本,他拚儘所有也夠不到的東西,在這些人眼中,不過一片裝點浮華的粉塵。

如今好不容易有人掀翻了這些上等人的台盤,有能耐除舊辟新,卻偏因著家事私情而退縮不出,換做是常人便罷,傅征一路行來,頗不乏勇莽任性之舉,崔逸雖然嘴上少有尊敬,但心底仍然存有一份旁人遠無法相及的期冀。

這份期冀眼看要淪為泡影,崔逸怎樣也無法坦然受之,“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吃了個何樣的秤砣,非要這樣鐵了心地縮頭不出。”

陳經正以為這不過是抱怨之語,未想崔逸竟招手向街心呼喚,一輛馬車很快在踢踏聲中逼近。

“崔兄!”

叫聲尚且未落,陳經便覺周身猛然一輕,再移神時,已身至一方狹小的車廂,與崔逸擠肩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