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曉,那我們先走了。”白無儘喊道,馬車已經跑出去了好幾步,他的聲音隨著風飄到了後麵。
選擇了進城,就沒辦法再去春風不醉吃午飯了,畢竟這一進一出也挺費時間的。
白無儘提議:“就去上次巷子裡那家茶樓怎麼樣,我挺喜歡那裡安靜舒適的環境。”
完全符合他以前對退休後生活的想象,茶樓、水榭、湖光山色,無論是意境還是環境,都讓人忍不住充滿了期待。
而現在,一場意外讓他來到了這裡,這一切本該幾十年後才能享有的生活,現在觸手可及。
“你說命運,它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白無儘望著前麵熱鬨的街道說。
“為什麼突然這樣問?”吟鬆風配合著回答。
為什麼呢?
白無儘站在窗邊,凝視著窗外飄舞著的雪花,這個問題他也想知道。
“想什麼呢?”
吟鬆風抱著暖爐也來到了窗邊,站在他身旁看著雪花落到地上,然後融進積雪裡。
“沒什麼,你有沒有一種這個冬天很難過的感覺?”白無儘扭頭問他,最近好像發生了很多事,但是他一件也不清楚。
吟鬆風沒有立馬回答,而是將手伸出窗外,試著接住飄落的雪,他一直都喜歡這樣做,看著雪花落在掌心,頃刻融化,那一瞬間刺骨的冰冷直達心臟,正如美好的東西總是轉瞬即逝,而他至少在那一秒擁有過。
他輕輕甩了下手,將水光甩乾,又繼續抱著暖爐,他說:“今年的雪比往年要來的遲,但卻來的剛剛好,不是嗎?”
“如果是關於破廟的話,那確實挺湊巧的。”
這件事倒真能用湊巧兩個字來形容,白無儘穿到這個世界已經半月有餘,按照往年的天氣,這雪應該已經下了半個月,但是偏偏今年沒有,偏偏在他決定動工拆除破廟的前一晚上,大雪密密麻麻下了一夜,積起厚厚的雪,生生壓垮了破廟。
如此以來,費時費力地拆除工作就省了,直接等不下雪的時候再去那邊將積雪鏟除,收拾整理後就能開始著手搭建,之後隻要按著計劃執行,想必客棧很快就能建好。
原本早晨他跟十觴各駕了一輛馬車,將人全部帶了過去,看到破廟碑被雪壓垮後又好笑又覺得心酸,有人當場就提出鏟除積雪的想法,但是被白無儘否決了,雪下的太大似乎沒有要停的跡象,他們中也沒有誰做了準備,如果一直冒著大雪工作,相信用不了多久衣物就會被浸濕,到時候受寒了耽誤進度不說,人也跟著受累。
但是,該發的錢依舊要發,這是十觴給他的忠告,如果這個時候太過計較這些微末的得失,最後隻會讓他變得寸步難行。
這時候白無儘雖然接受了他的建議也如願照做了,但是要到很久以後,他才真的明白,這個世界遠不比他此前生活的21世紀,這裡的人大多都是靠著互相幫襯然後一起往前走的。
不過還好,他此時並沒有因為自己吃了點虧就心有不甘,反而是告訴大家有難同當有福同享,穩住了他們的心。
“也算是天有成人之美,你運氣很好。”吟鬆風淡淡地說,眼神中看不出情緒變化,臉上也淡然冷靜。
隨後他離開窗邊,往二樓去。
白無儘見他走,自己也跟著離開,兩人便一前一後來到了書屋。
這裡暖和,不像以前在府上,每每是到了寒冬臘月極寒之時,才能烤上些許碳火,碳火有好有壞有數量多少之分,吟鬆風雖貴為吟家公子,但終究是哥兒,吃穿用度自然低了他兄弟姐妹一等。
就拿碳火來說,能發給他的、能到他手上的,一般都是碳味濃重、烤多了對人身體有害的,所以除非特彆特彆冷,他輕易不使用這東西。
如此長久下來,看上去,他比旁人是要耐寒一些,不過隻有他自己清楚,都是靠著意誌力在強撐罷了,所以當白無儘提議燒碳火烤的時候,他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了他。
麵對白無儘錯愕的表情,他心有過意不去,這才在整理好情緒後做了這番解釋,但是也沒有說的這麼明白,中間省略了其實這一切的發生隻因了他是哥兒這個身份而已。
所以麵對白無儘的那句“命運是好還是不好的時候”,他也給不出回答,因為小時候他曾邪惡地想過,如果自己不是哥兒那該多好,這樣就能享儘家人的寵愛、夫子的讚美以及其他人羨慕的眼光。
壁爐裡的火總是不會熄滅的,不管什麼時候來它都搖曳著火光歡迎,在它的麵前,是供人休息時使用的躺椅和椅子,還有擺放小零食的圓木桌,正好合適地放在他們中間。
白無儘坐下時撿了顆西梅放進嘴裡含著,西梅不像烏梅那般酸,口中無味時含一顆正好蘸蘸味兒。
“昨天上午我還在笑張銀,說他們村子的名字很特彆,因為建在城西就叫西村,誰知不過短短半日,我們就在茶樓聽說了西村要被朝廷征用這一消息。”白無儘唏噓道,可歎人事變化,竟也與天氣一般無常。
“嗯。”吟鬆風不在狀態地回答了一聲。
他突然想到,那日他們在茶樓碰到桂華秋時,他問起他,桂華秋當時說的是北方出了事,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昨日另一桌閒聊此事的人,便也不算在造謠。
不過,他懶懶道:“這些事不用操心,與我們沒有乾係,你現在隻需把客棧建好,其他的,隨它去吧,我呀,現在隻想下樓打一場雪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