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忽遠忽近,打得魏遲一個措手不及。
正巧三拜過後要起身,魏遲卻在這時忽然頭腦昏漲,失去意識之前,隻聽見太子低低的一句呼喚,帶著些關切:“太子妃?”
再然後,是宋池驚慌的聲音:“喂,你怎麼了?”
她方才撐著起身,但手腳實在無力,立即就倒了下去,繼而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接住,倒在對方懷中。
閉眼前,她望見金光閃閃的佛像,佛像微笑著看她。
最後一刻,她隻來得及在心裡暗罵一句:傻缺佛!
而後再也沒了意識。
今年的祭佛,不可謂不熱鬨。
太子妃昏倒在佛像腳底下,皇後娘娘頭一次在這樣的大場麵如此手忙腳亂,維持現場秩序、繼續祭佛流程的重任就全放在了平日裡擺爛的太常諸官身上。
太常諸官:難啊!
太子抱著太子妃去禪房中,隨行太醫則跟著皇後和太子,他們作緊張模樣,心中卻滿是雀躍——這是一個施展才華的好機會啊!
不管太子妃究竟是什麼病犯了,隻要他們積極救治,到時不管好不好,都會被皇後厚賞,誰不知道太子妃最得皇後娘娘喜歡,而皇後娘娘又與皇帝伉儷情深。
說不定還能因此被皇帝看重呢!
升官加薪就在眼前啦!
於是太醫們一個個自告奮勇。
“娘娘!雖然臣官位小,但家中世代行醫,見到的病例多著,太子妃這般忽然昏倒,嘶……怕是心臟出了什麼問題,不能耽擱!”
“娘娘,那些小太醫的話您可不能亂聽,都說‘薑還是老的辣’,於醫界一樣受用的……”
“娘娘……”
儘管太子妃昏倒了,祭佛也還要繼續,皇帝自然得留在外麵主持大局。
隻剩皇後帶著些內官在屋內,皇後緊張地聽著太醫們的話,找資曆老的太醫院太醫要了名冊,小心翼翼挑選,而此期間,趙楚沒看過一眼那邊的鬨劇,隻將手緊緊扣在魏遲手腕上,另一隻則牽著魏遲的手,也是捏得緊緊的。
他皺著眉頭,眼中滿是擔心,不知為何,手也越捏越緊,像是在抑製什麼情緒,隻是無人注意他這邊。
直到皇後終於選定了一位巧言令色的太醫,趙楚方才鬆了手和眉心退到一邊去,將位置讓給緊張到注意不到他情緒的母後。
趙楚看了眼那太醫,欲言又止,又把眼神挪開,看起來有些不自在。
房內靜謐,太醫認認真真隔著一張帕子為太子妃診脈。
忽的,太醫鬆了診脈的手,跪著後退幾步磕了個響頭,欣喜說:“恭喜太子殿下!”
太子抿著唇,沒說話。
皇後隻微微愣了下,立馬反應過來,明知故問:“是何事?”
太醫順應道:“太子妃有喜啦!”
皇後拉著魏遲的手感慨片刻,笑問:“多久了?”
太醫眼珠子一轉,好似忽然想到什麼,瞥了眼太子,說:“大概是有兩個月了吧!”
趙楚已經很儘量放緩了神情,聽到這句話,麵色卻還是不自覺崩了一瞬。那“禦二姝”的流言,就是差不多兩個月前傳出來的!
……可那晚分明什麼都沒發生。
顯然大家都知道那流言,皇後也沒懷疑。但為保事情的真實性,皇後還是存著理智,讓其他太醫也都來診了一遍。
聽到最後得出的結論都一樣,皇後才放下心來。
打發那些太醫出去報信和熬藥,又屏退內官們,皇後這才看向趙楚,拉著趙楚的手苦口婆心教導:“太子妃為正妻,是其餘嬪妾怎麼都比不了的,懷孕的女子受著苦,你一定要多包容,都包容這麼多年了,哪差這一年呢?還有,廣美公主畢竟是西域來的,與咱們不能心齊,你還是要多多提防,不能交付真心……”
說著,皇後歎口氣。
她揮揮手,叫隨行女官把自己平日裡最信任的那位資曆深的太醫喊進來。
趙楚便聽見自己的母親叮囑太醫:“廣美公主那邊,你且盯著,若有什麼動靜,定要告訴我。”
趙楚:“……”母後這喜歡宮鬥的毛病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改掉!
趙楚習慣了,沒多關心皇後和太醫那邊,那邊密謀的時候,他的眼神再次放到太子妃熟睡的臉上。
藏在袖子裡的手緊了又緊。
……
他根本,就沒碰過她。
可他自己診了脈,也是一樣的結果。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喜歡來得突然又莫名其妙,但這種東西真正來臨,他卻又實在無法控製。
無法控製靠近。
無法控製歡喜。
無法控製嫉妒。
明明是他先來的,他們從小時候就相識了!
那個王譽算什麼東西!!
趙楚越想越氣,麵色凝成了冰,心也像是掉進了冰窟。
難怪太子妃近日要這樣討好他,恐怕是早知自己有這一遭,才千方百計要讓他寵她喜歡她,然後順著她把王譽接進東宮來繼續溫存。
哼,露餡了吧!這個宋池,還是一樣陰險!
但那又怎麼樣。
他才是正宮!
他已經喜歡了,便要喜歡到底。
什麼王譽,什麼王大人……這孩子,就是他的!!
隻要他一口承認,這孩子,就是他的,才不是什麼狗屁王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