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到次日,崇嶺的風沙小了些,陳謙潤黎明起床,軍中各處全都巡視一遍,確認安全無事,又回來睡了個回籠覺。
他根本就不困,甚至可以用“精神抖擻”來形容,可就是喜歡纏著鐘凝雪,非要她陪著一起,回想起昨夜發瘋似的陳謙潤,鐘凝雪意識到她在陳謙潤心中的分量比她以前推測的應該還要再多一些。
與她折騰打鬨了一會兒,陳謙潤終於安靜下來,躺好了,將她抱在懷裡摟得嚴嚴實實,鐘凝雪呼吸不暢,在他胸口悶聲問道:“你是想悶死我麼?”
陳謙潤動了動,放下一隻胳膊,露出她的腦袋。
賬外風聲時大時小,大的時候鋪天蓋地地呼嘯而來,小的時候裹著塵粒沙沙作響,此時非緊急情況不宜出門,可待在這帳內心中不免為眼下的形勢擔憂。
鐘凝雪問他:“外麵一切正常麼?”
“正常,”陳謙潤回答道,“從崇嶺邊界到駐地一路全都安排好了,原真一有動靜,我們立刻行動。”
“嗯,”鐘凝雪道,“原真若在此時暗中行軍入楚,迫於時間的壓力,一定會從此處經過。”
“我們來之前未想到突起風沙,原真沒時間派人先行打探的話,他同樣想不到,”陳謙潤道,“他還是會從此處經過。”
“嗯。”
對於攔截原真,儘管有風沙可能會影響原真原本的計劃,但他們已經在北疆,可以隨時調整攔截路線,對於一無所知的臨歌和涿木才是最令人擔憂的,當然風沙對原真計劃的影響不能不考慮。
“雪兒,”陳謙潤叫她一聲,同她商議道,“若是下午停風,我們進城一趟吧。”
“嗯。”鐘凝雪也是這樣想,“說不定能在城中打探到一些消息。”
說到這裡,鐘凝雪問他:“淩霄還在軍中麼?”
“不知道,”陳謙潤道,“方才在,現在不知道。”
“……”鐘凝雪道,“他是進城了麼?”
“方才見他,他非要去,我不同意,說等風停了,否則途中越走風越大,迷了方向,連人帶馬全都卷走,不僅崇山城沒能進得去,連回也回不來了,就算找到回來的路,怕是我們早就去打原真了,他還是找不到我們,”陳謙潤道,“我跟他說了一大堆,也不知道他聽沒聽進腦子裡去,我覺得應該是沒聽進去。”
鐘凝雪:“……”
“他說我說話越來越像你了。”
“……”鐘凝雪道,“我有這樣說過話麼?”
“淩霄說的,”陳謙潤道,“不是我,不過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我們越來越像了,比如我們想問題經常能想到一處去,又比如我們睡前或者醒來都喜歡躺在床上聊天。”
鐘凝雪:“……”
不等鐘凝雪點他的名,他主動承認,道:“不過今日確實是我非纏著你,要你陪我。”
陳謙潤的話出奇得多,鐘凝雪推測到他方才見淩霄時,談到的一定不止進城的事,還有其它的。
他接著道:“但是有一點,就是你對你認為應該相信的人始終堅信不移,我沒有從你身上學到,我遠不如你,我很佩服你對嚴卿兄長的信任,而我曾對父皇的決定真的有過懷疑。”
鐘凝雪沒有立刻回答他,靜默片刻,才輕聲道:“這不能怪你,皇位的誘惑太大了,在這件事情上,你管得住自己,約束不了彆人。”
“若是旁人,也會跟我說不怪我,要怪陳靖,但是你沒有,”陳謙潤低頭看她,“單在父皇這件事上,你想的是對的。”
鐘凝雪未接他的話,轉而說道:“如果確定江遠是先帝的人,你就不會懷疑了。”
“父子的感情要靠證據去證明,我覺得我很失敗。”
“你懷疑過,但從未因此記恨,已經說明問題了,”鐘凝雪道,“換個人,不會做到你這樣,不將上原鬨得天翻地覆決不罷休,畢竟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能讓其他人得到。”
鐘凝雪知道陳謙潤為何提到江遠了,他在為他現在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做不了,隻能待在這荒山野嶺苦等而愧疚,若江遠真是先帝的人,他去上原絕對是暗中幫助衛凡順利實施計劃,陳謙潤曾質疑他父皇的決定,到頭來不僅是一場誤會,他還要靠江遠,或者說靠先帝,來推翻陳濟,若真是這樣,他心裡一定不好受。
鐘凝雪避而不談先帝,她道:“大楚當下內憂外患,隨時有可能搖搖欲墜,要做到穩住朝局,海內升平、黎民安康,不是一件易事,全靠你一人,不需要他人任何的幫助,就能做到,你不成無所不能的神人了麼?”
陳謙潤輕聲笑了,將她抱得更緊了些,他道:“我不是神人。”
“嗯,我們都不是神人,也都不是十全十美的人,”鐘凝雪道,“但隻要願意在能力範圍內做到問心無愧,就是值得被肯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