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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以後還想聽,我勸你不要得寸進尺。”鐘凝雪道。
陳謙潤立刻見好就收,規規矩矩地回答:“好。”
這一日,鐘凝雪幾乎是用儘了她所有誇人的話,此時是言語匱乏,一個讚美的詞語都不想再講了。
她也漸漸醒悟過來,陳謙潤分明是故意的,他看著可一點不像生氣的人,唐燦來找他問事時,他是興高采烈、眉飛色舞,高興得像要飛上天去。
鐘凝雪看不懂他為何如此興奮,因為誇了他幾句麼?他可不是那種愛慕虛榮的、僅因聽幾句讚美就飄得不知東西南北的人。
鐘凝雪百思不得其解,便不再想了,因講了一天的好話,近乎倦怠,於是在給陳靖的信中,借此出氣,痛痛快快地將陳靖諷刺了一通。
將信交給陳謙潤,她並未離開,她倒真想看看陳謙潤是怎樣對著陳靖說好話的,這一看,令她目瞪口呆,陳謙潤哪裡是說什麼好話,是比她還勝一籌,將陳靖說成了一隻目光狹窄、見識短淺的井底之蛙,對於怎樣治國安邦,純屬是一竅不通,單拿這次原真的事情來講,是牛鼻子穿環,讓人家牽著走,原真真到了上原,又成了那旱鴨子過河,飛不能飛,遊不能遊,就等著人左右擺布就好了。
國都沒了,上哪兒談皇位去,地獄麼?
這些陰陽怪氣的話,看似陳謙潤仍對皇位有眷戀之情,實則是有一種類似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鐘凝雪心中歎氣一聲,教陳謙潤對著陳靖講好話,是難如登天,她剛要開口,勸陳謙潤這信要不就不寫了,不寫,陳靖也不會做出撤兵這等喪心病狂的決定來。
誰知陳謙潤筆鋒一轉,換了個畫風,他寫道:皇兄若能親至北疆,以證流言不實,定使軍心振奮,收複失地指日可待,今日原真欺你頭腦愚笨,他日教原真成你馬下敗將,為父親遺願,前來一戰,如何?
鐘凝雪啼笑皆非,陳靖若真敢來,前腳出發,後院立刻起火,皇位怕是不保,就是此時拿刀架他脖子上逼迫他來,他都不會來。
而他不來,恰好就坐實了以上種種事實,坐實了他的懦弱和無能,既真如此,就不能怪他人這般諷刺。
後麵陳謙潤怎樣寫的,她沒再看了,而是想陳謙潤在信中提到的先帝遺願,是收複北晉和東亭的失地麼?
寫給陳靖的、回給秦臻的書信,在那日傍晚全都落定寄出,陳靖這裡沒什麼需要反複琢磨的,無非告訴他,來北疆,於情於理全都是必須要做的,望他諒解,若是方便,指派些兵助他們打原真,就更好了,若是不方便也沒關係,畢竟是個不堪大用、隻會動嘴求人,一丁點主見都沒有的,能做出什麼高明的決策來,當然是相當委婉地與他“商量”,並不指名道姓地罵。
想必陳靖收到,也不會大肆宣揚去,說這二人不僅將他算計的明明白白,還將他臭罵了一通,他隻能說這二人是有苦衷,寧願自我犧牲,也要趕去北疆攔下原真,他若真斤斤計較,算二人的欺君之罪,定使天下人恥笑。
這理由不僅是寫給陳靖的,更是寫給天下人的。
二人若是已經誠懇地向他解釋緣由,陳靖不僅不聽,還因此記恨在心,當真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陳謙潤不是沒邀請過他共戰外敵,他沒答應罷了,既然將那危險的留給他人去做,就沒理由挑三揀四地找人毛病了,譬如毫不留情地算計,又譬如狗血淋頭地罵他。
秦臻這裡卻是猶豫了許久,才做出暫不與秦臻會合的決定。
打賀蘭藝,秦臻暫不露麵,算妥善之舉,以迷惑賀蘭藝,讓其覺得有後招等著他,弊端則是倘若東亭和北晉任意一個主動來戰,硬碰硬地打,自然是兵多勝算大,如此算是抽調出一部分兵原地待命,一動不能動,單為一個賀蘭藝,值得麼?
陳謙潤和鐘凝雪二人各自沉默思考片刻,統一認為值得,若是沒能迷惑得了賀蘭藝,以此離間其與原真的關係,緊緊抱作一團的東亭和北晉避而不戰,根本就無從下手。
那時即便是秦臻這個對賀蘭藝來講極為重要的人物主動挑釁,賀蘭藝都不一定應戰。
北疆有嚴卿,衛凡,秦臻,或許那時謝雲鶴也在,越過兩國邊界往南打,他沒有勝算。
另外,秦臻來信時,怕是文書禮和淩霄還未到他軍中,他未提及二人,但在給秦臻的回信中重點提到他們,萬萬不可讓賀蘭藝發現他們調查其與陳濟勾結內幕的蹤跡。
最後就是陳謙潤寫給嚴卿的書信,要秦臻去送,這次就可大張旗鼓地去送了,要的就是教賀蘭藝看見,最好再傳到上原陳靖那裡去,這二人是做了大準備對付他,賀蘭藝怎敢輕舉妄動,哪怕陳謙潤這邊追著原真打,賀蘭藝也顧不得,他該是摸不著頭腦在原地苦苦思索,秦臻究竟去了哪裡?
這兩件事辦妥後,前去襄城便是愈來愈快了,陳謙潤整日忙碌,親領軍隊,卻是不準鐘凝雪騎馬行軍,非要她坐到馬車上去,直至夜晚停軍紮營,陳謙潤才歇下來,躺到床榻上,就開始故技重施地纏人了。
此時已接近襄城地界,來北疆也有些時日了,朝離卻再也沒有書信傳來,另有臨歌事宜尚未塵埃落定。
陳謙潤生辰那日亂作一團的王府,衛凡雖未留一兵一卒,陳亭軒好心派兵看管,但臨歌城的地盤他一點也不敢動。
他不動,不代表陳靖不動,雖是極小的可能,確要考慮周全,若陳靖當真從上原派兵駐在臨歌,以防陳謙潤將燕郡據為己有,以此製衡,他們該怎樣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拿燕郡去威脅陳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