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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真有心無力,不想再與那頭腦愚笨的心腹說下去了,將二人遣散,獨自思索一番,決定不再等那隊出去覓食的人了,即刻啟程向南去。
人群重又怨聲載道,全都不肯動,原真倒是極為鎮定,他道:不想餓死在這裡,就跟我走。
此話何意,那兩名心腹全然領會,原真該是料到那隊人不會回來了,找不來吃的,回來是找死,找的來吃的,必定是不夠全部人的,就是回了也分不來多少,還有被處罰辦事不力、殺頭的風險。糧少人多,誰還顧得上這麼一堆一隻腳已經邁進棺材裡的逃命人。
心腹急忙附和,要跟原真走,餘下的有能想清楚其中緣由的,有不明真相但跟風的,也有毫無主見的牆頭草,最後在心腹帶動之下,全都隨著原真出發了。
原真心情複雜地看了兩名心腹一眼,兩名心腹悻悻地對視一眼,一致歎了口氣——將人全都帶走,並不是他們本意,因太過著急,怕原真丟下他們,結果弄巧成拙,好在原真並未計較,上馬領頭帶著一行人離開了。
原真一邊想方設法聯係賀蘭藝,一邊提防著追兵,一千多人不算個小目標,又都全是騎兵,人能管住嘴不說話,可那馬蹄聲是不能控製的,原真便故技重施,同南下經過崇嶺時一樣,東張西望、亦步亦趨,如此速度,倒是節省了不少體力。
到了夜裡,就是想走快也走不成了,馬匹全都筋疲力儘,出去覓食的隊人全無音信,原真沿路留了暗號,至今不見其人,想必不會再跟來了。
在這路上,原真不止一次地起過偷盜之心,單是想想,不敢真的去做,要是因此被人抓住、起了衝突,他往南就是白走一趟,到襄平之前,千萬要管得住手,也要管得住嘴,自己不去,也萬萬不可命他人去偷。
因心腹想的在軍中竊竊私語了一個下午,全都傳開了,沒有一個人再吵著嚷著叫餓了,唯恐領了那去覓食的命,有去無回。這教原真尋得了一個清淨,他同賀蘭藝要說的話是全都想好了的,但不知道賀蘭藝在何處,不知信往哪裡去送,又該派幾個人去,少了一遇事全軍覆沒,多了目標太大,也極為容易被一網打儘——原真現是這也怕,那也怕。
但他知道哪裡是不能送的,淮寧,儘管賀蘭藝極有可能就在淮寧,他要真的送去了,不就坐實了陳謙潤問過他的話了麼?
那同嚴卿狼狽為奸的就不止賀蘭藝一個人了,單是這一點,下回碰見陳謙潤就是死路一條。
他得先轉道往東亭送去,即便賀蘭藝不在東亭,那總有一個做得了主的在,要麼賀蘭俊,要麼賀蘭藝。
在準備下筆之前,竟是先收到了賀蘭俊的來信,那時他們正尋得一處山洞,進去暫且歇腳。
送信的人原真見過,確是賀蘭俊身邊的人,為證不是圈套,原真仔細盤問一番,專挑東亭的事問,那人全都對答如流,原真漸漸放下戒心,打開書信,見是賀蘭俊的筆跡,確定是賀蘭俊來信無疑了。
他沒有立刻請送信的離開,好不容易抓住一個能通信的人,定要請他將自己寫給賀蘭藝的一同送走才行,原真請他稍等片刻,待他看過信後,給賀蘭俊回了,還要煩請他帶走。
賀蘭俊在信裡說,賀蘭藝與原容近來聯係頗為緊密,懷疑賀蘭藝有取代他的皇位之意。
賀蘭俊是個急性子,腦子又不是很靈光,易受人攛掇,做出些令人費解的事情。
但對賀蘭藝,原真是明白他的心的,若是沒有賀蘭藝為賀蘭俊收拾爛攤子,東亭早就敗在了賀蘭俊的手中。
所以這話原真不能亂回,他一時不能分辨賀蘭俊此話何意,僅僅是為了拉攏他、以免他代表北晉堅決支持賀蘭藝麼?
賀蘭俊是探他的口風也說不定,又指不定是賀蘭藝借賀蘭俊試探他的——賀蘭俊怎知他進了大楚的地界,又是怎樣準確無誤地將信送到了這山洞中,以他當下這如此窘迫的處境,無論是他支持賀蘭俊,還是賀蘭藝,都沒多大的用處了,除非他們能將他救回北晉,北晉的實權依然在他原真手裡,隻有那樣賀蘭俊的目的才不值得懷疑。
歸根結底他們兩個才是親兄弟,處了這麼些年,不會單因為一個原容就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