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護短(1 / 2)

新婚燕爾 草燈大人 3881 字 10個月前

第二章

謝青從內侍口中套出了話,餘下的事就由掌管宮人奴籍的都官司官吏來收尾,記入案卷了。

膠著幾日的案子總算有了結論,官家那處也有說法可以回話搪塞了,沈香小心鬆了一口氣。

日頭落下去,歸衙門的官道已然掌起了暖光絨絨的簷角燈。緋袍底下的一抹汙穢深色在燭光下,更為明顯,沈香想起這是內侍蓄意冒犯的“罪證”,又記起謝青溫和地笑著,為她出頭。

許是四下裡寂靜無聲,沈香的膽子也愈發大起來。

她忍不住止住步子,一側的謝青也體諒她,緩慢停步。

謝青側了側目,臉上仍是熟稔的微笑:“是累了嗎?”

沈香搖了搖頭,她本想繼續朝前走,又覺得此處無人,正好談話。

躊躇不決間,她忽升起一腔孤勇,問出聲來:“您方才是在生氣嗎?所以懲戒了內侍……”

“官人不可以公謀私,便是蓄意徇私,我也不會認的。”謝青像是故意同她開了個玩笑,他所用話術這樣滑不留手,一點破綻都不留。

沈香不傻,她明白了謝青的言下之意,他確實偏了心,為沈香破了先例,成了十惡不赦的酷吏。

她心生起一點微不可查的歡喜,麵上不動聲色,全然掩下。

“您生起氣,不顯山露水。那我……該如何知道您是在生氣?”沈香似要刨根問底,洞悉謝青的心緒,這般她才好更妥當為謝青辦差事,不至於出差池。

“若是小香,應當能第一時間知曉我的心緒。”

她有點懊喪:“不,我不行。在我眼裡,您仿佛從未動過怒。”

“這不是很機敏嗎?”

“嗯?”

謝青一笑:“我確實,從未對你生過氣。”

沈香的耳廓像是被笑聲撓了一下,癢癢的,泛起酡紅。她下意識伸手摸了摸,揉散那一點旖旎。

她覺得這樣細膩的心思很不合時宜,特彆是她頂著兄長沈銜香的殼子,又和自己往昔的未婚夫親近。

已是放晚衙的時分,沈香打算回刑部看完最後一卷案宗就下值回府了。

臨走前,任平之鬼鬼祟祟尋上她,往沈香手裡塞了一封蓮香箋紙:“沈侍郎,能不能幫我把這個交給謝尚書?”

“緣何不自己去?”沈香看了一眼,是小娘子們時興的簪花小楷,應該是個姑娘家的書信。

“我不敢啊,我同謝尚書私底下也沒有交情。”任平之想起沈家的妹子曾和謝青有過婚約,怪道沈香搪塞。

他後知後覺回過神來,心生愧怍。話到嘴邊,又成了期期艾艾的一句:“早、早晚得成家的不是嗎?與其相看不知身份的小娘子,倒不如咱們幫著引薦一下……”

“私相授受,與姑娘家的名節不好。”沈香板正著臉,說著大官話,其中有沒有私心,她自己都講不好。

“放心吧,這信上唯有幾句詩詞,沒有落款,隻是想請謝尚書點撥一二。”

沈香懂了,恐怕姑娘家為了引起學富五車的謝青的注意,一首詩沒少下功夫吧?文人互重,若是個才華橫溢的小娘子,確實和謝青很作配。

早晚有這一日的……不是嗎?

不過是口頭上的婚約,謝青怎可能為她守身如玉呢?

隻是沒遇到對的人,謝青寧缺毋濫。

“我知道了。”沈香釋然地笑,“我幫你送過去,若謝尚書有意,我再同他說一下這詩源自哪家的小娘子。”

“正是了,正是了。多謝沈侍郎相幫,實在是我曾受過對方恩情,推諉不得。”任平之就差給沈香跪下了,拍胸脯和她稱兄道弟。

沈香起初打算回家府的時候,把信箋遞給謝青。

可暮色沉沉,她遙遙看了一眼踩腳凳下馬車的俊秀郎君,霎時又把信箋塞回衣襟之中了。

過兩日是兄長沈銜香的忌日,每年謝青都會和她一塊兒前去墓祭。待這次掃墳歸來,她再和謝青開誠布公講清楚吧?沈家已經多得了謝家很多照顧,沒必要再因她之故,耽擱自家的婚姻大事。

即便是沈香自作多情,她也仍要講清楚的,這般她就不留遺憾了。

也可以說,這次祭拜歸來,便是她同謝青正式分道揚鑣的日子,往後隻論公事,不徇私情。

怎麼說呢,總有點寂寞吧。

沈香心裡頭仿佛被人剜去一大塊血肉,隔了衣袍,空空落落的,連疼都悶著,不動聲色。

夜漸深了,暮靄沉沉。晚風吹起沈香鼓囊的袖袍,她被籠罩入暖黃燈光中,露澤恍如沙子一團,將沈香牢牢裹挾其中。

夏日本該是燥熱的,偏偏今晚起了風。

謝青遠遠見到她,招了招手,喚她過來:“小香不進府嗎?為何在門下等候?”

他說話嗓音很輕柔,瞥向畏首畏尾的門房小廝時,眼中卻流露出少有的不悅。

門房戰戰兢兢告罪:“小郎君息怒,小人請過沈郎君入府吃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