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謝青舍得割愛,竟留給了她。
謝青含笑:“我記得你愛吃葷菜,前日你同任郎中.共食,果蔬剩下不少,唯有肉圓子倒是全祭了五臟廟。”
聞言,沈香更驚訝了。
那時,她剛剛咽下最後一枚肉圓子,謝青恰好喚她辦差。怎會這樣巧?難道他一直在暗處,等她吃完飯才喊人嗎?
愧怍的心思又起了,她怎麼總受謝青的關照啊。
“是我猜錯了嗎?”他隱隱困惑。
“沒有沒有!我確實愛這口,隻是我把您的圓子吃了,那您呢?”
“我不必。”謝青複而勾唇,“既是你上峰,凡事總得緊著佐官。”
此言一出,沈香差點淚流滿麵:啊!多好的上司!不僅護短,還事事為下屬考慮,她要為謝青肝腦塗地,為他當牛做馬,乾一輩子!
用完飯,謝青邀她一道兒並行回刑部官署。往常沈香與他沒有這般親近,即便一個衙門裡做事,她也懂在外避嫌。
今日奉了皇命,兩人一道兒商議差事才是不負皇恩,故此沒有什麼顧慮。
待僚臣們走散,拐進一條僻靜的宮道。
謝青溫聲問:“李佩玉此人,小香有印象嗎?”
沈香蹙眉咂摸一番,隻記得那一雙輕慢的眼睛。此前一次宮宴,散宴時,李佩玉吃多了酒,恰巧撞上沈香。許是夜色昏暗,他又醉得神魂不清,竟把她當成了小娘子,繞起她一團落下的發,抵在鼻尖細嗅:“好香啊……”
沈香不悅,從他手裡收回烏發,小聲敲打:“李參軍慎言,本官乃是刑部侍郎沈銜香。”
李佩玉仗著父親李岷的功勳,在官家那處也討來了武臣的封賞,任命為左衛率府胄曹參軍,主掌兵器甲杖。不輕不重的職位,屬君王的恩典,連同今日的官宴邀請也是,他品階低,本無資格赴宴。
李佩玉戲弄了個陰柔樣貌的郎君,還被人迎麵奚落,他吃得太醉,正要發瘋搬出父親的名頭,卻見不遠處有人衣袂生風,緩步踱來。
是刑部尚書謝青,此人他識得。
李佩玉酒醒了泰半,隻得小心同沈香賠笑:“是下吏無禮,冒犯到您。”
“無礙,不過小事。”沈香還不知李佩玉的歉意,源自於她狐假虎威、搬出謝青鎮壓。心裡隻道:李佩玉雖無禮莽撞些,但好歹知過能改,她便饒恕他一回。
謝青霎時聊起他,沈香支吾了一陣,隻說了句:“不大記得了。”
頃刻間,她猜到謝青用意:“您是指,我們該多了解李佩玉,方能查明他去向嗎?”
“正是,小香聰慧。”郎君語帶笑意,稀鬆尋常的一句話都能得他讚許。
沈香摸了摸鼻尖子:“我猜,他應當是被仇家劫去的。”
“哦?為何?”
謝青眼尾微彎,和煦地望向沈香。他總一副慈愛長者做派,引導她學事。沈香知謝青有意領她入門,思考更為嚴謹。
“若想謀財,那麼必定會先告知主家有關他們的錢財要求。不似今日這般先斬後奏,直接拋下殘肢。便是恐嚇,也不該傷筋動骨惹惱主家。亡命之徒還敢和朝廷作對,真不想活了。”她歎了一口氣,“我實在猜不出來,誰有這膽子。”
世上哪個人不惜命呢?這廝明顯不是常人。
謝青:“唔……既是如此,就從李佩玉的仇家尋起好了。不過,在尋仇之前,今夜得勞煩小香陪我在書房受累一回。”
嗯?
一句話陡然在沈香的腦海中炸開,良久,她小心窺探了一下謝青麵上神情。他依舊溫潤而澤,如山桃花那樣明豔宜人,眸子裡沒有半點的促狹。
方才話音兒裡那微乎其微的誘惑之色,許是沈香多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