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回來,情人節歌曲《愛是什麼》獲得了還不錯的成績:空降前30,在五環沉浮。
隻要能帶動其他歌曲收聽上漲,對我而言,就沒什麼可挑剔的了……
雖然連洹載同月收入的零頭,都夠不上。
我跟洹載吐槽完,第二天他出了趟門,回來就交給我一張卡,附帶的機打小票忠實地顯示著:存入七位數。
“我的存款大頭,都在銀行做投資配置。這些是我手頭能動的全部,給你交家用,不夠再補。”
洹載這麼說。
我一把揪過洹載的臉蛋,使勁亂揉:“自己揣著吧你。”
我不知道換個人聽到“交家用”幾個字會不會開心,反正我不行。我當場回憶起完年物業送上來的賬單,貴得離譜的水電物業費,如果我交,完全交不起,還是洹載出的,心情就更差了。
讓對象養,丟人。
於是我更賣力地泡在田敘的工作室了,終於在飛伯克利念書之前,勉強寫了兩首夏季的不收費季節歌曲:
《夏天味道》,吉他鋪滿主旋律的民謠風格,《海色》,采用很多音效彙編而成的FUNK風格。
就算是給馮純交作業了。
想來,2月到8月學成歸來再創作的話,把MV、舞蹈都計劃在內,最早也隻能9月底上線,空檔期過長。中間插在5月放出兩首EP,維持曝光,是唯一的方法。
在我著急忙慌寫歌期間,洹載也沒閒著。
以前泡在酒吧認識的人,委托他為新開的夜店創作DJ舞曲,並開出高額買斷版權的價格。
洹載隻用了一天就搞定,對方很滿意,馮純看著公司抽成收入很滿意。隻有我,看著自個兒的歌曲收入,羨慕得要命。
“那你讓李洹載寫唄,你們不是合作過一首歌嗎,現在大家都知道洹載進咱們公司了,你還避諱什麼?”
馮純很不理解我。
我也不知道我的自尊心為何這麼莫名其妙,隻好瞅著他。
“又怕冒出洹載代筆的質疑啊?”
馮純瞅著我的玻璃心猜測著。
“不是。”我搖搖頭。
不是所有質疑都需要回應,不然得累死。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事,說也沒有意義。
“那怕啥。就算你們不是情侶關係,單純從事業夥伴角度,你們也完全有理由合作啊。”馮純琢磨。
“所以,洹載非選我合作的理由,是什麼?”
我帶著滿腔疑問看著馮純。
馮純一時語塞,答不上來。
“這就是問題了。”
我不住歎氣。
作為製作人,寫歌的理由,要麼是有人約歌,用於正式場合、影視劇配樂、專輯發表,要麼是出於歌曲本身考慮,感覺它很適合某個特定的歌手,或者表演者,然後主動去接觸,達成合作……
要說前者,我付費給洹載,等於是把錢左手倒右手,中間手續費稅費還得剝一層皮。
要說後者,我現在最大的頭銜,就是原創音樂人,因為我的音色不突出,音域比專業歌手隻能說是垃圾。如果洹載寫歌,以邀約的名義找我,邏輯上幾乎完全……不成立。
從專業角度,他完全沒有非我不可的理由。
所以說,如果我的名字和他的名字寫在一起,到處都是破綻,到處都是問題。
“就不能是你原創詞曲,我幫你編曲?隻要在你、田敘後麵,加上我的名字就行了。”
在我提出拒絕理由時,洹載這麼問我。
“因為我總覺得,如果你參與進來,你就是一作了。”我小聲回答,“你的音樂審美遠高於我,我絕對會被你征服,給不出任何意見,署名裡就不會有我,也不會有被我拉進場的田敘……最後隻剩下你。”
洹載思考半晌,問我:“這樣不好嗎?”
“不是好不好,而是……這代表著,其實我沒資格做付費專輯?我之前的付費專輯,是在給粉絲耳朵裡灌核廢水?是在摧殘他們的審美?那麼多收入是德不配位?”
我越想越覺得不好意思,腳趾扣地。
洹載顯然也不明白我糾結在哪裡,最後他還是沒參與編曲,兩首夏季歌曲保持了一如往常的……乾淨。
乾淨?我為什麼會想到這個詞?
一直到6月,夏校開學,馮純特批全部學費報銷,我看著洹載撐起收入一大半的財報,還是覺得彆扭:
之前是我自己被他養,現在換整個公司被他養,哪怕隻是收入的抽成,也比我多。
我每天照著鏡子,唉聲歎氣。
好想賺大錢啊。
但賺大錢的前提條件,是我要拿出足夠好的作品,讓聽眾付費啊。付費基礎占大頭的是粉絲,粉絲為什麼粉我,甚至於我可以幻想開演唱會的根本條件……
還是好作品啊。
但是我寫不出好作品啊。
我寫出來的都是什麼啊,我怎麼敢發表的。
!
就是這個!
作品!
我想通這件事,是我和洹載在伯克利附近租的平層落腳,采購結束等送貨上門,我和洹載在周邊散步熟悉環境,聽到路邊有人清唱我聽不懂的英文歌曲,我停下腳步的時候。
“怎麼了?”
洹載注意到我一直在走神,敲敲我的腦門,叫我回魂。
“我知道我為什麼不讓你參與我的歌了。”我長籲一口氣,望著他,“因為我現在寫出來的這些歌,我都不滿意。我的能力匹配不上我的音樂審美,我是在音樂行業裡當混子。除非我寫出滿意的代表作,不然在此之前,我跟誰合作,都意味著,我輸了,我沒資格。”
洹載立刻笑起來。
“笑什麼?”我有些莫名。
“你把快八十多萬張的銷量,說成沒資格入行?那銷量不如你的,是不是該回家種地了?”洹載刮刮我的鼻子。
“多少銷量那不是看聽眾基數嗎?□□14億人,華語範圍受眾加上有移民的國家,16億人少說有吧?16億人裡頭才100萬人聽我的歌,萬分之幾,比例不能更低了。如果再放在全世界人口80億的盤子裡,更是沒眼看。我算啥,啥也不是。”
“要想用音樂征服這麼多人,那可是前無古人的目標了。”洹載思考著,“世界上影響力最大的歌手,邁克爾傑克遜,在那個年代,也未必能征服以億為單位的粉絲;美國最悠久的Billboard公告牌評選金曲,也隻能以銷售額來計量影響力。更彆說你。作為演出者,個人魅力也好,作品水平也好……”
我戳著他的胳膊:“我哪能真的跟他們比,我隻是打比方嘛。我現在,就想創作一首,能夠代表自己品味和水平的歌而已啊。”
洹載笑著勾住我的手指:“不然我們為什麼來這?”
美國。
流行音樂的發源地。
隨便打開演出網站,音樂劇、演奏會、演唱會選擇層出不窮,甚至是街頭演奏、獨唱,全世界的高手同台競技,迸發出璀璨的火花,彼此征服,再在共同創作的道路上齊頭並進……
百花齊放,生機勃勃。
學校的課程也很豐富,隻要踏進校園,路過任意一條路,都能聽到音符在空中翩翩起舞。熱愛音樂的人們,或許不在乎自身外表,但隻要手持樂器,就能夠描繪出想象的世界。
越是身處其中,越覺得自身渺小。
隻要有足夠的決心,英語授課並不是大問題:背會專業術語,剩下的都是日常詞彙。至於我和洹載的名氣?留學生數量一隻手數得出來,都是小孩子,很禮貌,看到我們也隻是點頭打招呼,沒有進一步的動作——畢竟,沒準以後可能會合作,或者是競爭對手。
於是我和洹載每天形影不離,和我們的外國人同學一起,認真練習音樂,寫作業。
這時我才發現,我和洹載到底差在了哪裡。
第一,是對基本功的掌握。
最簡單就體現在扒譜。隻要洹載聽過的音樂,一遍就能基本複製主旋律,二遍基本完全複製。就算是班上的同學們,六遍以內也基本搞定,隻有我進度是最慢的,十遍都未必能完美複製。
“彆心急。”洹載安慰著挫敗的我,“你要挑戰的是我的十幾年,如果你有足夠的時間,你也可以。”
第二,是對樂器的掌握。
編曲課作業,對同一首曲子,進行不同國家風格的演繹。洹載回到家,不到三小時就拿軟件合成成功,是他很少用的電子音樂風格,而我一點思路都沒有。
“我覺得原曲就挺好聽的。”我癱在沙發裡,扯著洹載的手玩,“我想不出更好的REMIX。”
“你玩編曲軟件是少了點。”洹載親吻我的額頭,安撫著我,“等你把一百來種樂器都玩一遍,對編曲就會有更深的理解。都是鋼琴,為什麼這首用電鋼琴,那首用爵士鋼琴,音色差彆很輕微,但就是這些輕微的差異,會造成氛圍感的不同。”
我望著他,眼神渙散。
洹載隻是低頭笑,揉揉我的臉:“周末紐約有交響樂團演出,我們去看吧,能不能給你點啟發。”
我想起什麼,露出非常愉快的笑:“既然周末要出門,那你今天就得交公糧了。”
調戲洹載真的很有成就感,比如說,就算我們這麼久了,提到上床,他還是會紅掉兩個耳朵。就好像我們睡過似的,實際上在一起兩年都隻是互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