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恩摘下眼鏡,像是換了一副麵孔,眯起眼睛看著下麵的女人,停止發問。
會場寂靜無聲。
糟了!
埃爾特寧猛地意識到了自己的回答中存在了邏輯矛盾:若進去時首先看到的是窗,受到的襲擊是從後方而來的話,就不存在倒下時還能看到門的可能性,就算立刻轉身麵向門的方向倒下,那麼血液飛濺的方向會證明她這段證詞依舊存在問題。
她沒有緊急改變證詞,現在改詞會讓人覺得過於刻意,適得其反。她要做的應該是麵不改色,等待下一個問題。
“知道庫房進了賊,你為何沒有呼救?”沐恩部長的目光銳利的像是一把弩,蓄勢待發,他重新開口問道。
這是一個扭轉的機會。
“我剛進庫房的時候沒有發現異常,於是就準備離開,轉身時,從後麵收到了襲擊。我猜犯人應該躲在哪個架子旁邊......”埃爾特寧自然地圓上了剛才的疑點,坦誠的目光令人不得不信服。
沐恩部長的表情又變得糾結起來,含糊地說了一句:“原來如此......”接著問道,“現場丟失一瓶白鮮香精,你看到的犯人他受傷了嗎?”
“我不知道,我沒有清楚看到他的容貌,最多隻有一個輪廓,隱隱約約。”
“能描述一下你看到的輪廓嗎?”
這個問題的草稿早已在埃爾特寧打好了,她說:“他好像很高大,身上有股血腥味兒,但那個味道也有可能是我自己的血——他可能有一頭及肩中短發和絡腮胡子......大致是這樣。”
這些特征都是編的,和湯姆·裡德爾完全搭不上邊,她想著自己是個無辜的受害者,說完該說的,魔法部就會放過她。
他也應該會放過自己。
“能檢查一下您的魔杖嗎?菲爾特小姐。”剛才陪審團的女人忽然插嘴,加入了這段對話,她玩弄著手中的戒指,目光犀利帶刺。
“什麼?”
埃爾特寧猶豫了,她曾經聽說過魔法部的一些手段能讀取魔杖的施咒記錄,但是這涉及到個人隱私,不會有人願意這麼做。
況且她還不知道襲擊昨晚的遺忘咒有沒有釋放出來,如果被發現遺忘咒記錄,那麼就會有新的麻煩出現。
“據我所知,這不合法,這位女士。”埃爾特寧果斷地拒絕了,態度堅硬。
“彆這麼機警,親愛的。”紅袍女巫起身走了下來,慢慢地繞著她走了一圈,身上濃烈的玫瑰香水味熏得她頭暈,還有些影響她的大腦運轉。
“很多人都不願意接受這個方法,但是我認為這是能證明清白的最好辦法。”她說,“沒人會在意那些雜七雜八的小咒語,我們隻關注有沒有危險的東西混在裡麵就行了。”
紅袍女巫湊上前,假笑地看著她,濃鬱的香氣漸漸地充斥了整個大腦。埃爾特寧感到十分不妙。她默不作聲地沉思對策,麵上雖看不出慌亂,但是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隔著口袋抓住了裡麵的拉文克勞紐扣,凹凸不平的紋路刻印在手心,略微的痛感能讓她拉回理智。
良久,她抬頭堅毅不屈地對上老女人的視線,嘴唇輕啟:“我拒絕。”
“哦,很好......”上位者女巫站定,臉上的肌肉僵硬,所有人都能看出她非常不爽,用低沉的聲音飛快地反問道,“為什麼拒絕?你在擔心什麼,親愛的?難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嗎?”她的身子愈發靠近埃爾特寧,不斷施加壓力。
埃爾特寧聞著她身上奇怪的香氣,心跳加速,視線竟然開始模糊不清起來。顯然,身體異常的反應告訴她,這個氣味有奪人神智的作用,她立即躲開老女人不懷好意的視線,側過身想在另一邊的夾縫中尋找一點乾淨新鮮的空氣,可對方也不依不饒地換到了另一邊,伸出手托起她的下巴,強迫自己與她對視。
“克裡斯托弗議長,你——”沐恩部長看出點不對勁,試圖進行阻止。
“噓——!相信我,尊敬的沐恩部長,這丫頭肯定還瞞著些什麼。”克裡斯托弗頭也不回地打斷了部長的話。
她就是齊默爾曼·克裡斯托弗,英國魔法部國際法律司議長。二十幾年的審問經驗告訴她,埃爾特寧·菲爾特的狀態過於冷靜,沒有一點受害者該有的慌亂,平淡地令人不禁生起疑心。她在克裡斯托弗還在昏迷的時候,觀察過傷口,不深不淺,犯人是一名成年男性巫師,為什麼會留下這麼一條非致命傷,如此殘暴冷血的殺人犯,怎麼手下留情了?這不符合常理。
埃爾特寧的眼皮已經閉上張開好幾次了,四肢麻木,呼吸也變得不通暢起來,她甚至聽不清楚克裡斯托弗在問她什麼,從嘴型看好像是在重複一個單詞,幾次一張一合後,她也莫名其妙地想跟讀那個單詞——
“我願——”
“尊敬的沐恩部長,我的人抓到了可疑罪犯!”左邊猝不及防地傳來高昂的男聲,足以在整個審判室回蕩開來。
頓時,屋內的人群炸開,為之震驚。
響亮的聲音讓埃爾特寧一下子清醒,反射性用力推開了想要控製她的克裡斯托弗。
老女人向後一個踉蹌,站穩後惡狠狠地瞪向坐席中乾擾她的男人。是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那個總與她對著乾的年輕人。她輕蔑地瞟了一眼埃爾特寧,冷哼一聲,邊整理衣襟邊走回自己的席位。
“那就帶上來吧。”沐恩部長賞識地看著這位年輕有為,他一手提拔的馬爾福。他不僅能為自己解憂疑難,還會主動捐出自己的財富建設魔法部。至少到目前為止,沐恩沒有看出他有異心。
“傳喚——新嫌犯。”馬爾福拿著蛇頭手杖,傲氣十足地走了下來。
無疑,埃爾特寧也驚訝於這個爆炸性的消息,她好奇地回頭往門口看去,那會是他嗎?
第十審判室的木門隨著吱呀聲,緩緩而開,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盯著同一個方向——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他腳上的鐐銬,然後埃爾特寧緊張地向上望:
高大,及肩中長發,絡腮胡子......居然與她杜撰樣貌全部對上了。
“哈巴卡克·亞爾維斯。”
不,不是這個人。
女人瞪大了眼睛,死死攥著口袋裡的紐扣,驚愕地看向還在台階上玩弄著手杖,笑容優雅的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
接著他慢慢地踱步到自己的身邊,輕輕地在她耳邊說:“你的任務結束了,菲爾特小姐。”
埃爾特寧咽了咽口水,莫名的恐懼湧上心頭,離開前她不由地往馬爾福剛才坐的方向看了一眼——黑發中年人不見了。
這是像是個圈套。
她加快了腳步跟上送她回家的傲羅,放在口袋裡的手顫抖著,她不知道那位替死鬼是什麼身份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暗示著自己——
她成為了共犯。
紐扣磨破了掌心皮膚,冷汗滲入傷口,連心之痛。